【喻黄】狐异·枫底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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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我的剧情进展就是这么慢【X

·元宵节快乐( ´ ▽ ` )ノ*


夏日渐过,天移凉而露转白。

转眼间他二人已在这湖畔住了一个月有余,用黄少天的话说,就是一天到晚四处走,难得碰到个喜欢又舒心的地方,住下来多呆一阵也无妨。而且他是狐,向来爱居风临水,尘世之中呆多了,就算身旁有喻文州在,也难免有些束手束脚的腻味。

那日清晨降了一场薄雨,狐难得有兴致,就扯着人类去赏雨登山,喻文州本来带了伞,他却不爱遮下的那一方,硬扯着他在雨中胡闹,左右雨丝柔薄,沾衣不湿,便也随着他快活。

“说来还是很久前的事了。”行至半途,他们在一棵枫树下歇脚,喻文州忽然笑着说起了某个故事。

“也是雨中登山,本是欲往山顶古庙求一道灵符镇鬼,结果行至半途,雨势转大,不得已去寻避雨的去处。”

“恰也是枫下。”

“然后呢?碰到山鬼了?还是碰到狐仙了?”黄少天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哈欠:“你们人类的故事我听过好多,这种的听过开头就知道结局,换一个换一个。”

“都不是。”喻文州笑了笑,将他往树底拉了拉,衣袖拭去他额头上的雨雾:“我在树下捡到一支笛子。”

“笛子?”黄少天的耳朵动了动:“然后呢?”

他完全忘了刚才是谁吐槽人类故事老套,喻文州也没去戳他,只揽着他又继续说:“那笛子是被埋在土里的,大约是这几日雨水冲刷,才露出一个头来。擦干净了,才发现那笛子黑漆朱鸟,雕工音色无一不佳,乃是上等珍品。”

“我知道了。”黄少天点了点头:“最重要的是,笛子里灵气四溢,似有仙灵——怎么样?被你从一地污泥残叶里扒出来,仙灵有没有很感动?有没有以身相许生死不离?”

“你看我干嘛。”他又狡黠地笑起来:“你们人类的话本里都是这么讲的。”

喻文州知道他这是存心与他插科打诨,于是便只扬了扬眉:“若我说是?”

“唔,那我要和他去打一架。”黄少天装模作样地认真起来:“与我灵契的誓者,怎可与他人搅缠不清。”

他二人又笑语呢喃几句,喻文州便又继续他的故事。

那笛子中确有仙灵,只是被埋藏日久,又逢山庙镇压,记忆杂混不清,只念念不忘地要找一个人。

“那时候我刚刚出师,总有些心高气盛,于是便把那笛子带在了身边,凭着他那一点点线索,连个姓甚名谁都没有,茫茫尘世去寻个甚至不知是生是死的人,哪里是容易的事。”

“但你一定是找到了。”狐狸看了看他:“不然你一定还一直带着……”

“他是找到了没错。”他们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抬眸望去,竟见一黑衣者立于山路之畔,雨落竟不沾身,在他身侧化作一个晕湿的弧圈:“人类的故事太多,总要轮上几个有好结局的。”

说完他冲着喻文州笑了一下:

“喻道长,久见了。”

 

山中行旅,偶逢故人,黄少天也不得不说,就算话本中,也没那么巧的事。

黑衣的笛仙将他们引到山深处一间木屋,支起窗棂的时候风雨簌簌,门前的琼花已成红果,深山秋雨之中,别有一番动人。

“未想于此处相逢。”喻文州啜了一口茶笑:“可见不能背后道人长短。”

“从前一起的那些年,你便爱讲故事。”对方也笑了笑:“如今倒还是没变……不知这位是?”

“黄少天!”狐狸饶有兴致地插进话来,缀尾却又被人类慢悠悠接上一句:

“我的狐狸。”

他这话说得轻描淡写,狐狸却不由得耳根一热。那笛仙怔了怔也大笑起来:“我从未见过你这样,看来这位狐友,确有些本事。”

“你没见过的多了去。”喻文州将茶杯放到桌上,想了想又忍不住问:“为何在此?”

“他是在这里走的,坟在那边。”笛仙若无其事地指了指屋后的满园琼花:“我算若是要待他投胎转世,似乎还得二十年有余,届时再去寻也来得及,眼下无事,便在这里多陪陪他。”

黄少天本来欲去端属于自己的那杯茶,听到这句话,不由得耳尖一动。

“别无几年。”喻文州叹一声:“只辛苦你。”

“并算不得辛苦。”那笛仙便又笑笑:“生老病死,容貌迁改,本就是寻常事——唯一没想到的,大抵也就是一别千年。”

“千年间人寿不知几更,他却从未变过,能遇到这样一个人,也未必不是幸事。”

 

他们坐在屋子里说话,窗外雨势转浓,渐又风疏,两个时辰不到,天边就露出了湛湛晴色来。桌上一壶茶恰好饮尽,那笛仙望着他们,不由笑笑。

“雨后初霁,山景最是迷人,二位有兴,可尽情赏玩。”

“至于我也该送客了。”他起身拂袖,桌上的茶杯茶盏便转瞬不见:“他喜欢晴日下开了满树的琼花——我去陪他说说话。”

转眼便见他虚空一指,屋后那花期已过许久的丛枝,转瞬层白如雪。

“那我们便也告辞。”喻文州拱手为礼,却忽地又为笛仙所唤住。

“黄公子可方便让我问他两句话?”

黄少天耸耸肩出屋去,大抵又是什么得听不得听的东西,他也没别的心思,这二人是故交,又曾同行些年,有些私下言语,也是寻常。

喻文州倒是有些讶然。

那笛仙望着他,沉默良久才开口:“你可还记得昔年劝我的话?”

“如今身在局中,滋味如何?”

他闻言笑了笑:“如你所说,那时是我年轻气盛——确是勘不破。”

 

他二人沿着来时路走回去,山路盘曲,没走多远,那琼花掩映的木屋便再看不见了,唯有笛声一缕,清悠入云。

黄少天心心念念地看着他,喻文州知道他想听什么,便将后续只是娓娓道来。

“那之后我便带着那支笛子行走人世,又过了两三年,才终于找到他的主人。”

“彼时人世迁改,已千年有余,昔日温良乐工,已是如今垂垂老矣的花下客。”

“他寻到了所寻之人,便也没说什么,只说这么多年过去,昔年誓约,如今践诺,便假托了邻人之名伴他身旁,诗友酒友,就算那人早什么都不记得了,他们也总是投契的。”

喻文州笑了笑:“至于后来,方才你也看到了。”

“人寿有尽,细细算来,想来我们分别没几年,他所寻的人便过世了。”

“如今他守着在等,大抵是想等那人转世时,再遇见一次。”

言语尽处,他们已转出山口,眼下又是长堤平缓,远处湖色粼粼。

“你们人类都是这样。”黄少天撇了撇嘴。

“也许,都说缘分天定,当逢则逢,当散则散。”喻文州说着握住他的手,又笑了起来:“从前我师法道门,信过此番言语。然而如今,红尘诸事,纷扰繁杂,我信人为而后知。”

那时候正逢夕阳西下,温淡的光落在他眉目之间,连睫毛化开的影子都是金色。晚风溜过湖畔,吹皱满池镜水,竹叶与柳,桐叶与槐,扑簌簌地就全落下来——那个瞬间,黄少天并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在喻文州的神色里看到了某种锋利而决然的东西,毕竟那不过是他的随口与他的无心,无事风过耳的一个瞬间,却忽然在心湖荡开涟漪。

他没有再问你觉得后来会怎么样,毕竟他们所拥有的时间太过长久,非常人所能预料。

也许千年百年之后,这里的湖山也如同他故里一般变迁,可还是会有人在这里,守着空坟悠悠然地吹着他的笛子。

这也是相逢,那也是相守。

旁人说不得好也说不得不好,他自入人世以来,学的最重要的一点,便是万事不可等一而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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