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黄】狐异·交枝红(一)

·一个纠结着纠结着就能暂时不纠结了的故事。

·还是很喜欢吃的阿黄。


“白水红花,于极南之海伴赤鱬而生。”

喻文州手指一弹,那只不知从何方飞来的鹤就化作一张符纸,悠悠地飘落下来。

“什么居然在水里。”听完这句话的黄少天忍不住皱了皱眉,他本就是狐狸,生于山间,于湖海河川有些天生的抵触:“怎么这么麻烦。”

“灵契难结,难解也不意外。”喻文州看了他一眼:“需要潜水下去,你若是觉得不适,等我回来也可。”

想想又补上一句:“左右出不了什么大事。”

黄少天看着他的眼睛,午后的光落在里面,和着林间簌簌竹声,平静温和得简直让他牙痒痒……他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想想又觉得应该说些什么,补上一句没事。

“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

狐狸随手摘了片竹叶在手里,搓了两下,就见一只豆青色的蜻蜓拍着翅膀,落在了喻文州的发髻上。

“一起去吧,回来之后洗个澡就好了。”

 

说是不是喻文州一个人的事情……其实已经是他一个人的事了。

距离他发现自己的灵契消失,已经几十日有余。不是没想过会不会喻文州的契印也消失了,但那时转日清晨,他们两个坐在客栈的厅堂里咬包子,他想着试探一下吧就问我们接下来去哪儿找什么东西,喻文州偏了偏头看他,说去南方吧。

回答没有丝毫迟疑,像是已经考虑过了千遍万遍。

他语气温和,眼神平静,一切和往常没什么分别,但是那个瞬间狐狸忽然觉得自己说不出话来。

想和他说其实我的灵契已经解掉了,还想问他你就那么想解掉吗……但事实上他们两个都知道,这种绑定的关系来得太过突然,如果那日他没有咬破喻文州的手腕没有尝过他的血,或许等度了天劫他还了恩,也不过就是个何年何月擦肩而过,点头道一句似曾相识的结局。

根本就不会有这么久的一路同行。

他知道从前的自己是十分想解开灵契的,现在看来,喻文州也并非不想。

于狐狸说,身旁拖着人类、被陷在红尘烟火里是负担。

于人类来说被跟一只狐狸绑在了一起,生死同命灵明同源,大抵也不是什么快事,更何况、喻文州还是个道士——

“也好。”最后他说:“天快要凉下来了,那里还暖和些。”

喻文州笑他明明是狐狸一身皮毛还怕冷,他勾了勾嘴角又让小二拿上来一壶温好的碧瓮春。

“大早上起来就贪杯?”

“别废话陪不陪我喝。”

——此处距极南,有千里之遥。

也好,尚有时间让他们多行一程。

 

于是这一路说是去寻解契之物,黄少天却觉得更像是揽友同游。他们向南而行,看了还未及落下的花,也喝过秋日梧桐下埋过的酒。兴来山野而居,夜半观星问月,喻文州给他讲许多人间传说,譬如无情人譬如有情妖,结局林林总总,好的不好的都有。他从未听过如此多的故事,听累了又舍不得要他在结局前停叙,便变成狐狸窝到人类的怀里去,大大的尾巴盖在喻文州的手上,美其名曰帮你取暖,却又忍不住去嗅他衣襟深处的味道。

若是住在山洞里,那他便彻夜燃着狐火,一来退避那些山精野怪,二来喻文州的眉目在那种堂皇的金色映照下总比寻常明亮几分,但却依旧温和好看,看着看着就忍不住出神。

住在城里的时候一般都是去客栈投宿,喻文州偶尔也会帮人类解决一些驱鬼镇宅的小麻烦收个报酬,虽然他们两个都法术通玄,但是钱这种东西,终归是自己赚的才花得开心。他有兴致的时候跟着去看,没兴致的时候就满城乱晃——偶尔在街角巷尾寻到什么糕饼糖沾,便等着喻文州收工,理直气壮地拖着他花掉刚刚赚来的铜板。

偶尔喻文州也笑他光出不进,狐狸翻了个白眼,说,你听说城里那大户没,强占了几百亩良田,上头又有什么太守县令的压着,求告无门。

——“听说了,怎么?”

——“不帮他们做做法事吗,缺德事做了这么多,好歹超度一下。”

——“人家家里平平安安,又没来请我。”

——“本大仙掐指一算,今晚他们家要闹妖,叫起来像哭,脸白白的那种,啊,好可怕。”

——“敢问可是狐妖?”

——“看破不说破。”

如此这般,一路南行,总觉若路无尽日,也是畅快平生。

 

只是终至今日,喻文州收到了不知何处而来的鹤。

他总有些稀奇古怪的朋友,大抵也托了人打听那半幅残卷上的只字片语,如今又有一物得解,旅途有了目的,便再闲散不起来,那片海域算来离他们眼下所在之处不过几十里,再怎么轻步缓行,也是用不了多久。

“少天?”

被人喊着名字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而对方显然又会错了意。

“你若是不喜海水,的确不必勉强……”

“我没有。”他忽然有些烦闷,一口打断喻文州的话,快步越过他走向竹林外去。

 

回去客栈的路上他们一路都没说话,他心里憋着火似的脚下生风,但喻文州却仍是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午后的阳光明亮得刺眼,狐狸连回头都不想回,低眸却看见脚下长长的影子——后面坠着的那个是喻文州的。

一路进了城,来来往往的影子便也杂乱起来,耳朵里灌着这样那样的声音,他一回头的时候,就发现喻文州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于是狐狸便更加躁郁。

想来一个人还能在这不大不小的地方丢了不成,他也不想管,径自去了城中的酒楼——那家的醉鸡做得好,他昨日同喻文州来吃过,今天忍不住想再去一饱口腹之欲。只是人坐下了,菜还没上,就着杯清茶,方才没影子的臭道士就又冒了出来,在他对面施施然地坐下。

“你谁啊。”黄少天嘟嘟囔囔。

“方才看到刚蒸出来的桂花糕,今年的新桂,撒了青梅渍的白糖。”结果对方变戏法似地从袖中掏出个油纸包来:“我觉得你喜欢。”

黄少天瞪着他不说话,他知道这算是喻文州服软了来哄他,但是他们俩根本就没吵起来——他倒是宁可喻文州再冷硬一点,反正催着他解灵契那么硬心肠的事他都做过了。

这让他感觉只有自己在在意……

这么想的黄少天拆开了油纸包,柔软的糯米点心上洒满了金黄的桂花,仔细看中间还有薄黄的一层夹心,大概就是喻文州说的青梅糖。

有什么办法呢,和他在一块的时候,总是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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