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黄】狐异·丛间萤(下)

·群众应该是误会了什么我是say喻总和阿黄准没准备好脱裤子不是say群众准没准备好!

·第三弹。

·写完总觉得和上一篇很像系列。


那之后他们谁都没有再说话。

黄少天趴在树上,看院中的日影移过一寸一寸,喻文州手旁的那杯茶早已经凉透了,狐狸眼神极好,能在波波荡荡的茶水中看见自己的影子。他看看自己,又看看喻文州,尾巴无意识地摆动着,簌簌摇荡树叶,一片半黄的叶子落下来,正好遮上那人手中的书简。

他本来以为喻文州会和他说些什么的,却没想到对方只是笑着抬头看了一眼,就拈起那片树叶压到了茶杯底下。

这让他已经凝在舌尖的字句忽然滞住。

就好像世界骤然安静下来,而早已经习惯了喧嚣热闹的狐因为这种安静而有些不知所措。

它眯起眼去看已经渐渐向西沉没的太阳,远处的房子上炊烟袅袅升起,大片大片的鸟扑棱着翅膀飞往飞来,巷口那个卖糖葫芦的小贩似乎已经要准备收摊了——今天他的生意不太好吧,草插子上还剩了一半。

狐狸趴在树上想了一下,忽然间就消失了影子。

一直到这时候喻文州才抬起头来,望着空荡荡的树枝发怔。

手边一卷书,仍停在被黄少天摇落的树叶盖过的那一页。

——“始知千里之物,狐能摄致。”

 

而黄少天回来得很快。

喻文州的书刚刚又翻过两页,他已经大摇大摆地从院墙翻过来,两只手抓着大把的糖葫芦——这样子让喻文州也不由得有些吃惊,狐狸笑得仍然很开心,像是得了什么心爱物事将左手中的所有竹串全部递到他面前:“分你。”

喻文州无奈地接过来:“少天,我们吃不了这么多。”

“那有什么关系。”黄少天的嘴角沾了糖渣,眼神仍然是晶亮的:“高兴就好啦。”

“说起来你刚才是不是不太开心……也不是这么说其实我觉得你从抓到月亮的那天起就一直会偶尔不开心,这里的问题那么严重吗?”

这下换喻文州愣住,半晌才答道:“并不是特别严重……怎么这么问?”

“没什么,就是忽然这么觉得。”黄少天眨了眨眼,又一颗红果下肚:“没有就最好啦,有也当我哄过你了我看你们人类要哄人的时候不是都用糖葫芦吗?”

喻文州当真有点哭笑不得:“我不是三五岁孩子。”

“都一样都一样。”狐狸吃得很快,一转眼一根已经下肚,他那群小狐狸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跑了出来,正热热闹闹地围在他脚边讨吃的。喻文州看着有趣,摘了一粒山楂扔过去,结果呼啦啦引来一片狐狸到他脚底,拽着他的衣摆就想往上窜。

“对,找他要。”而真正的狐大仙正笑得很开心:“爬上去够啊怕什么怕什么,他打你们我替你们做主。”

喻文州看着他飞扬明亮的样子,终于忍不住眉目一松笑起来。

或许这才该是本来的黄少天,率性不拘、自由自在的样子,对于修行千年的狐,人间烟火,确实不过转瞬——

浮生尽欢足矣。

 

待至日落月生,天星零落。

他们两个悄悄地出了门,黄少天的小狐狸跑在前面带路,他们两个也不用什么法术,就是一路慢慢地走,竟像是两个夜游的凡人。

渐行至山深,野径折转,幽草横生。

黄少天是狐,夜视自然无碍,心念一动,伪饰尽去,金眸含光,锋芒尽出。他本想去问问喻文州要不要他来领路,话还未及出口,便见那人捏了个什么法诀,手中竟骤然腾起一团光,似是借了天上月色,照得一地流银飞白。

那人回过头来对他微笑。

“这样走会不会好一点?”

黄少天还没来得及说话的时候,手就被他牵住了。

隔着薄薄的衣袖,那人的手也并不是很热,但是狐狸忽然有一瞬间产生了灼烫的错觉,喻文州正握在他灵契刻印的地方,那块皮肤下的血管似乎正扑通扑通地跳着,引得他呼吸也不由急促起来。

“既是邀我赏花,不妨体会一下人类提灯夜行的乐趣。”

喻文州这么说着,黄少天下意识地想反驳,话未出口,却又平白收却三分,只是任他牵着,踏过嶙峋野石,枯草新花。

只是眸中流金狐色终究渐渐地淡去了,眼前所见,似乎只是喻文州掌心光照亮的方寸之地,前路未知,后路已隐,他从未体会过的山间夜行。

他们踏过一路蔓草,虫鸣匆匆停了又匆匆起,大片大片的夜露打湿了衣摆——自始至终都没有人说话。

然而那种安静的感觉终究被小狐狸的吱吱声打破了。

不知不觉,他们已行至林间开阔处,黄少天嗅到熟悉的香气,转眼看见大片大片的木槿杂树丛生,夜中看来,粉紫深白的花朵影影绰绰,像是他梦中摇荡的雾影,他忍不住就伸手去碰,柔软的花瓣颤了颤,一滴露落在狐狸的掌心。

这都是他熟悉的味道,熟悉的夜晚,熟悉的丛林与熟悉的花,感觉周身都畅快起来,就如同被最自在的风包围,心生意转,他不由得又转眸去看喻文州,对方正立于花前,抬眸似是在打量着什么,那团照他们来此的光不知何时已经灭了。

狐狸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掌心凭空腾出一朵狐火,又摇曳着一分为二。

他将其中的一朵递到喻文州手上。

“你看这些花儿。”他轻声说:“开在林中的,终究与开在别处的不同。”

喻文州依然笑意温润:“万物都该有其应在之处,我修道法,自解其中之意。”

——只是仍免不了有些强求。

譬如黄少天再不会知道,此处明月精华虽为他们所取,但地脉并无更改,他们不过是客中人,想来时就来了,想走的时候也随时都能走……不过是他想留下,多留一日也好半日也罢。

动心生情,不过如是,来来往往,却连自己都分辨不了其中滋味。

“少天,把火灭了吧。”他说:“你既邀我赏花,我便为你助兴。”

黄少天有些云里雾里,但还是依言而行。

于是林间又只有幽暗月色,渐渐地似乎连月也被遮住了,于是他便觉又更暗了些。

忽然间周身灵力游动,喻文州似乎念了几句咒文,便见木槿花丛中,有光渐渐隐现,似天河垂地,又像是风送余灯。黄少天看着看着,忍不住伸手去拨一枝花。

这下子便像是惊了什么。

万千萤火腾浮而起,星子一般萦绕二人身侧,像是乍然散开的光,又像是渺然而聚的烟。枝头蕊底,尽是似雪清辉,虽无明月朗然,也无灯火莹暖,却别有妙趣,见之忘神。

他忍不住抬起手,便见一粒萤落在指尖,片刻又振翼而去。

喻文州温暖的声音像是散在风里,又荡在耳中,渐渐地化进血脉。

“雕虫小技,借他处山间流萤,博君一笑。”

黄少天转过头来,恰恰撞入他悠远如山雾的眼眸,忽然之间,就再也说不出什么别的话。

 

那天他们回去的时候,天已渐白,一夜山中,流萤清露,再回人世,忽觉像是已经过了千年万年,喻文州与他在院落中道别,转身进屋歇息。他看着那个人的背影,忽然觉得,喻文州乌黑发间,似还藏着花下的萤火。

“对了,少天。”喻文州忽然停住脚步。

“什么?”他悚然一惊,像是什么幽微的心事被人察觉,竟如大梦方醒。

“此处灵脉已无碍了。”喻文州说:“明日我们便可动身,去往下一处。”

“哦……好。”他愣了一下才应声。

然后那扇木门便关上了。

 

而独自躺在房间里的狐狸并没有睡意。

闭上眼似乎还能看见木槿流萤,那个人望着他轻声说着博君一笑。他从来不解什么叫动心生情,却在那一瞬间,忽然明白了怦然心动的意蕴。

像是所有人类的书本里,他从未及懂的诗。

——“你问我喜欢是什么?我也不知道。”

——“大概就是有那么一个人,想到他的时候觉得开心,想到要离开他觉得难过。”

黄少天忽然一个翻身坐起来,狐影跃出窗棂,又轻巧地跃入喻文州半开的窗,那个人已经睡熟了,他静悄悄地挨近床边,谁也不想惊动。

那个人睡着时也眉目温和,一缕月色正落在他眉心。狐狸怕扰了人的好梦,下意识地抬了抬爪子想去抓,却忽觉有什么不对。

他动了动身子,蹲到喻文州的枕头旁边去,恰好挡住那一线月光,于是喻文州的眉目间,现下是狐狸的影子了。

黄少天蹲坐在那里,看了很久很久,连尾巴尖儿都不曾动一动。

他也曾历经年时岁,日月更迭不为所动,却从未与谁如此相居长久。小花妖在的林子算是他住得长的,可是离开的时候,也不过觉得自己又要去看更大的山川湖海,意气荡怀心胸,飞扬风发得像是天下尽在掌中。

可如今他居于这方寸之地,却仍然觉得温暖,想到再过几日便要动身离开,又或者,想到灵契终究有一天会解除,然后他们两个就会分开,山长水阔再不知何处——

他想起捕得月精的那一日自己辗转难眠的梦境,想起木槿花妖的话,想起山中雨下的茅屋,想起这一路上喝过的酒看过的灯,想起总有一人在身边,想起他赠自己一夜流萤。

那日他便觉得心口发闷,总以为是念及别离未敢深想,直至今日,梦见故人言语,又得人深情所馈,方觉有什么豁然开朗,却又乍然收束成心底方寸,柔软得连呼吸都发疼。

狐狸闭了闭眼睛,似乎看到萤火寂灭。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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