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想明白了吗你们做好要脱裤子的准备了吗做好了吗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之第二弹。

·自作自受系列。

黄少天也忘了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那时候他不过是只刚刚修炼成人形的小狐狸，连狐火都只能燃起小小的一朵。某年某月，某山某水，到了觉得地方舒服，就在那里的林子暂居下来。

也不知道那地方是与他八字相合还是怎样，居于林中，修行确有进益——且这林中精怪无数，大老虎也有小蘑菇也有，狐狸本身又是个明朗无伪的性子，很快就和那里的妖怪们打成一片。

“那地方真的不错，如果还能有机会再去的话，也想让你看看。”他这么对喻文州说，转眸又笑起来：“不过实在太远了，又过去太久……山水移变，早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子啦。”

他们两个取了井中月精，本应离开此处。转日里喻文州却忽然说他们取月之时虽已尽力不扰此处地脉，但当日岁星迁变，仍是出了些岔子，需再在此处居留几日，务求不留后患才好。

黄少天当然没什么意见，于是他们继续在这间院落里扮鬼偷闲。

“昨天我的狐狸回来，他们和我说山上的木槿花开了。”他忽然间又换了个话题：“我想去逛逛。”

即便修成人形，狐仍然是狐，天性里那股野率如同筋骨血脉，想抛都抛不掉。喻文州知道这段时间他真的闷坏了，于是也只是笑笑：“你想去便去。”

狐狸眯了眯眼，忽然又问：“你去吗？”

喻文州未想到他有这么一问，他坐在院子里，看着树叶缝隙间落下的那些碎粒儿一般的光点在黄少天的眉梢眼角，忽然间觉得有些目眩。

“那等夜来去吧。”他想了想：“我给你看些旁的。”

黄少天鼓了鼓腮，喻文州忽然间就觉得眼前一花，原本还穿在狐狸身上的那些衣物忽然就都软塌塌地堆了下来。一只狐狸从衣领口探出头，抖了抖耳朵一下子跳到他面前的石桌上，转了好几转似乎是不满意，又跳下来团在他腿上，乌黑湿润的鼻尖抽了抽，满意地闭起眼睛。

“晚上啊，那我先睡会儿。”狐狸抱着自己的尾巴还觉得不舒服，想了想又换了个姿势枕着一只爪子，就这么慢慢地呼吸匀停下来。

午后的风，树下的影子，石桌上香气粗浅的茶，人类温暖的衣袖。

忽然就觉得真的像个好梦。

而狐狸的梦里也真的梦到了从前。

那时他还是少年，住在那片林子里，每天拈花惹草得讨人嫌。林子里有株木槿花，小花妖被忽然有一天便在旁边的老树上搭起的蜂窝吓得委委屈屈，狐狸路过英雄救美，蜂窝是给掀了自己尾巴根也被蛰了好几下，变成人形坐着的的时候都觉得屁股疼。

小花妖挺懂事，摇落一地自己的花给他敷尾巴，一来二往就熟了起来，没事的时候黄少天会去找她聊天——说是聊天，其实大部分时间都是他在说，小花妖有一搭没一搭地听，偶尔嫌弃地抖抖耳朵，更多的时候追着他问这问那。

狐狸与木槿的友谊在这样的交流中精进。

“你们长腿的真是好啊。”她曾经羡慕地这么说着：“我呢，在修炼成功之前，都不能离我的花太远。”

“不过也没关系啊，我喜欢它，愿意陪着它，没什么比我的花儿更好看。”

“所以多给我讲讲你见到的故事呗！上次你说你被一条大蛇生吞了然后呢？你是怎么出来的？”

那时候他忽然有一丝迷惑，对于他来说，没有什么比自在畅快地周游天下看遍河川更快活的事了，小花妖被她的花困在这里，他光是想想就觉得寂寞难耐，可是面前的小姑娘却还很快乐似的，虽然艳羡，但好像并没什么后悔迟疑。

他抬起头看着满树繁密热烈的花朵，忽然就想问问。

“那假如有一天，你修炼成功了呢？愿意到处去看看吗？”

“愿意啊。”小花妖一仰头：“可是我能带上我的花儿吗？我可喜欢它啦不想和它分开。”

“你们这些长了根的家伙真是……”狐狸有点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所以那到底是种什么感觉？”

“啊？你说什么叫喜欢吗？”小花妖歪着头，耳朵上簪着的花骨朵一晃一晃。

“我也不知道。”

“在你来之前，这片林子里有一株开得好漂亮好漂亮的紫藤，后来紫藤姐姐和一个人类下山去啦，花儿也就谢了。”她望着山那边的云霞雾岚，露出了有些怀念的眼神：“那时候我好像也问过她这个问题。”

“她说这事情听起来玄妙得很，说起来却再简单不过。”

“喜欢就是有那么一个人，你和他在一起觉得开心，想到要离开他觉得难过。”

“……我是想问你长了根是什么感觉。”小花妖难得说这么一大串话，听完之后黄少天却只回了这么一句。

“戚——”小花妖扁了扁嘴：“就那种感觉啊，你们长腿的家伙永远不会懂。”

从梦里醒来的时候，黄少天还觉得有点恍惚。

浑身上下的毛都被阳光晒得暖暖软软，身体还在梦里缠绵未醒，他小小地打了个哈欠，下意识地往旁边蹭蹭的时候，忽然发现蹭到的是人类的手。

“醒了？”而人类正低眸微笑地看着他：“醒了就起来动一动，腿都要被你睡麻了。”

在脑子终于能够处理这句话的意思的时候黄少天再次庆幸自己现在是狐狸状态不会被看出来脸红，他哧溜一声跳下喻文州的腿，想躲进树的阴影里又觉得有什么不对，于是飞快地沿着树干蹿爬了上去，从茂密的丛叶间探出脑袋，居高临下地看着喻文州，浅褐色的兽瞳一转一转。

“干什么？”喻文州忍不住笑出来：“我又不会要你给我捶腿。”

黄少天听到这句话，不屑地抖了抖胡须，忽然就听他又问：“说起来你刚才梦见了什么？在我腿上一直咕哝喜欢不喜欢的。”

梦见了什么啊……

——“你问我什么叫喜欢？我也不知道。”

——“大概就是有那么一个人，你和他在一起觉得开心，想到要离开他觉得难过。”

黄少天一下子想起这句话，感觉这一次连耳朵尖的毛都被晒得发烫。

“没有啦你听错了，我是说习惯吧习惯。”他努力地想着理由辩解：“说起来过人类的生活还真是挺不习惯的哈哈哈哈哈哈……”

那一瞬间，他并没有注意到喻文州微妙地移开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