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结死还是死纠结，这是个问题
在手机挂断的那一瞬间，黄少天确实愣了一下。
总觉得有什么东西略微带上了点生冷僵硬——之前的喻文州从来没给过他这种感觉，分手之后一切确实都变得像开始那样简单，但是似乎又多了某些直白到锋利的东西，或许一切都不如他们以为的那样，又或许……
他看了看电视，里面还播着老套的你爱我我不爱你，等你爱我了，我已经心死而去的剧情。
他撇了撇嘴，把手里的瓜子扔回到果盘里，起身进了洗手间。
而喻文州本来打算直接回家，但是临走之前又接了个电话，对面是品牌运营商，和他确认一些设计和发布相关的概念，虽然说不是什么大事，但是烦在琐碎，一连串讨论下来，也是两个小时过去，电话听筒都微微发烫。
等到他终于挂掉电话时，窗外已经华灯初上。
薄薄的蓝色笼罩了整个城市，从顶楼的落地窗看下去，路灯正在次第亮起来，路上车与行人都匆匆，像是有一团温暖而喧和的光浮动在视界之内。
他收拾了一下东西，推开门走出去的时候愣了一下。
外间的会客室那里坐着一个人，正低头玩着手机。
大概又是什么游戏，五彩缤纷的光映在他的脸上明明灭灭，只有他一个人在，但是感觉却比刚才从窗子里看出去的整个世界还热闹。
“你怎么在这儿？”他下意识地问了一句，黄少天没理他，专心致志地把手里的游戏按完一关才抬起头来。
“不是你给我打电话吗？”
“是我，但……”他难得地顿了一下，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但不是想叫你过来？还是但只是想问问你在做什么？两种回答好像都不太对，没有任何一种能表达出他刚才推开门，看见坐在这里的人那一瞬间心里那种感受的生由。
“不是在家休假吗。”
“反正也没事啊……看了整天电视。”黄少天不在意地答他：“最近新出的很狗血那个，忙完才发现已经完结了。”
“我中午就没吃，要不是你打电话来还不觉得。”他说：“所以去吃个晚饭吗？”
喻文州一眼看透他的企图：“我请客？”
“其实我没带钱包。”黄少天答得很快。
说是请客吃饭，但是周末的这个时间，其实没预约就能去的地方不多。最后两个人去找了家广式餐厅，离工作室所在的大厦不远，在一起的时候就一直说去，但是中间一直隔了这样那样的事情，最后就像现在这样，拖到了分手之后。
黄少天唰唰唰地点了单交给服务员，两个人对面坐着，才又感觉到微妙的尴尬一点点地泛上来。
“你今天交图了？”最后还是他找了个话题，喻文州愣了一下才答：
“嗯，估计还要一个多星期。”
“你之前说要做的那个吗……还挺有意思的。”他嘟囔了一句：“差不多定下来的时候告诉我，我手里头还有别的一点事。”
“我知道。”喻文州笑了一下：“你最近拍的那个怎么样？”
“就那样其实，基本款吧……不过他们那边的人要求挺舒服的，拍照的姿势不扭捏。”他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你知道我最烦那种故意摆姿势的，感觉整个身子都僵。”
然后就忽然间又没什么话说。
就是那种，感觉还在，但是能支撑那种感觉的立场、或者说是行为已经变得空空荡荡，那种感觉，大概就是凭着本能做了事，但是接下来不知道该怎么做，或者说知道怎么做，但是不知道怎么开头。
他们都说不知道怎么当恋人，但是不知不觉间，也都习惯了那种感觉。
喻文州似乎也并不知道——也有可能是不打算再起新的话题，不过菜很快上来，黄少天一直喜欢吃甜食，去哪家都要点一些，在这里当然也不例外。这家的流沙包是招牌菜，白白胖胖地蹲在笼屉里，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他看了喻文州一眼夹起来一个，还没来得及张嘴就听见他笑：
“小心烫。”
这事儿发生不是第一次了，他撇撇嘴小心地咬掉一点，没咬着馅，但是能看见里面金灿灿的蛋黄和分明的砂糖，热气蒸腾，大概直接咬下去真的又要烫口。
“味道还可以。”他吹了吹，又咬了一口才说：“你可以尝尝，不是那种很齁的……我要再打包一屉回去当明天的早餐。”
喻文州知道他这句话就只是说说，黄少天十次里有八九次在吃饱之后结账之前就忘了这件事。
“你喜欢就好。”他笑笑说：“不过我对这种还是……太甜了。”
黄少天倒是也没勉强他，只是又嘟哝了两句不懂得欣赏甜食的人少了四分之一的人生乐趣便继续埋头大快朵颐，菜一样样端上来，两个人的话题也从开始的工作转变为面前的晚餐，他们认识得久，彼此都知道对方是什么口味，聊起来或者推荐起菜也比较舒心，不管怎样有话说总比没话说强，虽然彼此心里大概都明白现在其实有点没话找话的意思，不过毕竟——姑且算是在努力。
一段关系在开始改变的时候，总是要有点阵痛。
之前从朋友突然转变成恋人，阵痛维持太久，现在又回到原来位置，尴尬也不可避免。
不过大概——什么事情都总有被忘记的一天。
吃饱了之后喻文州去结账，留意到银台那边放着的外卖牌。
黄少天是打车来的，喻文州自己有车，自然不好再让人家打车回去，他们两个人又溜达回公司的停车场，车子开到一半的时候，黄少天忽然啊了一声。
“又忘了。”他说。
“啊明天早饭还要愁。”
“我以为你只是随口说说。”喻文州眼睛望着前面的路，勾起嘴角笑一下：“每次你都这么说。”
“这次不一样啊，真的挺好吃。”他说：“算了明天再说吧。”
“你拿一下我手机，密码你知道。”喻文州怒了努嘴示意他看插在车载充电座上的手机，黄少天随手抓起来，熟练地解锁，密码还是他的生日——这其实让他有种微妙的感觉：“你还没换？”
“用习惯了就懒得换了。”喻文州平静地说：“特意换也太奇怪了，难道你换了？”
黄少天哑口无言：“……没有。”
电话簿的第一笔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大概是没来得及输入对方的名字，就拨出了一下暂时记录。
“那家店送早茶的外卖。”喻文州说：“早晨八点钟开始。”
“你可以让他送到你那边去……也可以送到公司来上班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