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新意的老梗.jpg
话题的开始总是出乎人的预料。
密林里的术士敏锐地发现黄少天在某次来到他的小屋时带着点很微妙的苦恼，具体是什么就算是他也不好定义概括，带着点尴尬带着点歉疚，又有点别的什么不好意思。虽然依旧明亮健谈，但是在他没望着黄少天的时候，那个人的眼神又总会偷偷地飘过来，然后在他望过去的时候又装作若无其事地移开。
“今天怎么了？”
在他们聊了两个小时、红茶续过第三遍的时候喻文州终于忍不住笑了。
他无意探根究底，只是觉得这样的黄少天很可爱，于是就想和他开开玩笑。
“总不会是被人告白了吧。”
然后他就看见黄少天露出了“你怎么连这个都发现了”的神色。
故事被挑破了，说出来就也很简单。
蓝雨大陆的剑圣一向活在传说中，是不知道多少少女的恋慕对象——这个喻文州光靠想象也能明白。只不过这一次的这个似乎格外大胆。在告白被当面拒绝之后她居然偷袭了黄少天——用黄少天的话说就是“她说虽然早知道会这样但还是有点难过所以她决定送给我一个礼物用来纪念她失败的初次告白”。
“真的我那时候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好吗。”他露出了十分苦恼的神色，脸颊染上一丝薄薄的红：“我从来没和女孩子靠得那么近她还……”
“人家的初吻啊。”喻文州看着他这样子，几乎要笑出声：“要好好珍惜。”
“喂你就不要再拿这件事情笑我了！”黄少天几乎炸裂：“说起来这种东西很珍贵吧她又明知道我不喜欢她为什么要给我呢，弄得我觉得好像欠了她什么一样啊啊啊啊啊啊……”
“很珍贵没错。”喻文州端起茶杯啜饮一口，“在古老的典籍中，少女的初吻甚至能拯救被恶魔诅咒的人。”
“不过大概也就是因为很喜欢你，所以想把自己能给你的给你。”
“很多心情是不需要去回应的——因为给出的人或者从未抱有期待。”
他若有所指地说着什么，黄少天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合起手来祈祷。
喻文州望着他，过了三分钟之后他睁开眼睛，湛蓝的眸子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那只能祝她幸福。”
然后他忽然又有点狡黠地笑起来了：“说起来你的……是不是那次？”
他指的当然是喻文州告白了的那个晚上，他知道他从小就在星夜密林了，然后一个人住了那么久，不管怎么想都也是……
这感觉实在有点孩子气，不过他的苦恼暂时告一段落，现在打算讨口糖吃。
“不是。”喻文州知道他指什么，回答的时候忍不住笑。
“啊？”黄少天这次是真的惊讶了，不管怎么样——倒不是说吃醋、或者说别的什么，他就是觉得，喻文州不像是这样的人啊？他自己也说，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被丢弃在星夜密林了，难不成还……
“你确定？”他谨慎地确认，“我说的是人类啊人类——好吧至少是人形的那种初吻哦，小花花小草草小兔兔的都不算，啊对了你那些骷髅也不算！“
“嗯，都不算。”喻文州仍然微笑着，“人类，亲吻，嘴唇靠着嘴唇，以恋情为触发原点，不是人工呼吸等应急救援措施。”
“我去不是吧是谁——？”这样的定义黄少天实在是找不到什么漏洞去反驳了，只能问出这样一句话。
喻文州挑挑眉没说话，只是又舀起了一小勺用薄荷汁浸泡过的细砂糖，洒进了黄少天的红茶里。
那是……糟糕，多久之前的一个晚上来着，星夜密林的术士发现自己一向不错的记忆里在遇见黄少天之后就出了偏差。
总之那时候他已经发现了自己喜欢黄少天，有天晚上从梦中醒来，自己都一时间没办法收拾那些凌乱的情绪。
碰触到温暖的躯体才想起来那个人今夜留宿在他的小屋，那时候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只撑起身来坐着，用和梦中的姿势靠近黄少天。
但他知道那不过是个梦，梦里他可以和黄少天拥抱接吻，但是等到睁开眼睛后终究还是差了一层。
如同现在这样极近的距离望着他、感受到他温暖的呼吸对于他来说已经是极限。又或者这只是他的另一个梦中梦，一环套着一环，每一层里都有这个人。
黄少天忽然翻了个身。脸朝外变成脸朝里，睡得人事不知地咕哝了几句什么，连眼睛都没睁开。
而他有些怔楞地坐直身子。
——太近了……
术士在一片黑暗里抬起手抚摸过自己的嘴唇。
方才那个极其轻微的擦蹭一瞬间让他似乎觉得中了自己的六星光牢。
那种感觉就连他自己也无法言喻，温暖而微妙，隐秘又动人。
“喂你不要当着我的面回味起来啊。”黄少天忽然推他，他从回忆中抽神，望见蓝雨的剑圣正佯装不满地看着他。
“你又看出来了？”他低低地笑起来：“少天，茶要冷了。”
他至今还能想起那个夜晚，那时候距离他发现自己喜欢上黄少天没过去多久，月色清薄，房间安静，黄少天睡在他旁边呼吸平稳，但他就是觉得，似乎有什么在控制不住地躁动。
原来就算活过这么久，他也没办法完全收拾好自己的某些情绪，很多东西在那个人面前到底还是不堪一击。
——不过也只在这样安静的黑夜里。
至于后来发生的一切，对他来说都仿佛奇迹，就包括现在他也记不清那个大雨瓢泼的夜晚他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对黄少天说了某些话——总之还好他说了出来。
那天黄少天时不时就会冒出来一下问他某个相同的问题，但是喻文州的防御无懈可击，总之直到晚上睡觉前他都没有得到答案。
“算了都无所谓。”在烛火熄灭之前黄少天又笑了“反正你现在喜欢我。”
“嗯。”喻文州低低地应了一声，神情温柔得像是夜昼交分时还没来得及凝成露水的雾气。
他想他可能这辈子都不会让黄少天知道这个秘密了，有些东西那时候看来像是惊喜，而眼下看来，又像是某种美好的预兆。又或者他其实也有一点点恶趣味，不管是惊讶地问着他那个“神秘人”身份的黄少天，还是刚才骄傲地说反正你现在喜欢我的黄少天都让他觉得十分有趣且满足，这大概是那个突如其来的礼物延迟很久的售后服务，而他满意得不能再满意。
他凑过去，亲吻了他的剑圣的嘴唇。
“当然。”他笑着说。
“我只喜欢你。”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