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陪亲友去打各种怀旧本了【……】长歌的输出循环好难啊QAQ
·我西皮的新周边好可爱!
·超恶俗的故事,不知道该别名一千零一夜还是该别名来自星星的你。
【一】
黄少天捡到那个瓶子时,他正走在夕阳里长长的防波堤旁。
远方的海被金色染成与天一线,他走着走着,脚下忽然踢到了什么东西——下意识地低头看的时候,也以为只是石头或者大贝壳之类的东西。
被他踢出一段距离的东西在夕阳下闪过一瞬微光。
好像是个玻璃瓶子,里面还有……有东西在动?
黄少天,十六岁,男孩子最雄赳赳气昂昂的年纪,相信实力不相信童话,相信努力不相信好运。
在这个暑假开始的第一个傍晚从海滩旁边捡到了一个神秘的瓶子。
瓶子里住着个更神秘的小人。
黄少天的那顿晚饭吃得心不在焉。
他吃过饭就借着玩累了的名义溜进了自己的房间,在爷爷奶奶家他就是小皇帝,没人舍得管他——他在台灯下从裤子的口袋里掏出了那个小瓶子,瓶子里的小人还坐在里面发呆,似乎是被光照醒又或者是看见了他,眨眨眼睛微笑起来。
黄少天忍不住伸手在玻璃瓶壁上戳戳,小人大概以为是他要和他说话,蹭过来把脸贴在瓶壁上——他的脸只有黄少天的指尖那么大。
“总觉得还是在做梦不过我已经掐了自己一下了……”他趴在桌子上,和小人隔着玻璃瓶子对视:“所以你就是书里说的什么住在瓶子里的精灵吗?你一出生就住在这里吗?你叫什么名字?我为什么会捡到你?捡到你的话就会和书里说的一样,可以实现愿望吗?”
小人又眨了眨眼,黄少天看见他嘴唇在动。
声音震荡开来,在夕阳后的空气里,像是微弱又透明的水波。
“我叫喻文州。”
“鱼?”
隔着厚厚的玻璃瓶壁,他有些听不清,疑惑地重复一遍。
“喻。”
瓶子里面的小人笑了笑,伸手在瓶壁上写字。
他写出来的字像是——黄少天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大概那些笔画就好像他所见过的夜空一样,深蓝重墨,又带着神秘的光晕。他看着瓶壁上的那几个字,喃喃地又念一遍。
“喻文州?”
小人点点头,然后那几个字就消失了。
“哇这是什么魔法吗?”他又兴奋起来,“你能不能教我这个?”
喻文州有些惊讶地看着他,然后摇了摇头。
空气中又有水波震荡,这一次的声音大了一些。
“不能。”
他一个个地回答着黄少天的问题。
“我并不是一出生就住在这里的。”
“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捡到我,我不能选择,而且我不知道缘由。”
“捡到我的话,我可以为你实现一个愿望——这大概和你们人类的书里说的一样。”
“实现愿望然后呢?”黄少天问,“然后瓶塞就会打开,你就会得到自由吗?书里是这么讲的。”
那一瞬间他看见喻文州的眸子里闪过乌黑如夜空的寂寞:
“不会。”他说,“我会从你眼前消失,然后等待下一个捡到我的人,为他实现一个愿望。”
【二】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黄少天想不到什么需要喻文州帮他实现的愿望。
住在爷爷奶奶家,他更需要的似乎是个玩伴,每天他带着喻文州漫山遍野地瞎跑,摘果子逮蚂蚱什么都干,游泳的时候会带上一个小木盆,把喻文州放在盆子里和他一起沉沉浮浮,开始的时候喻文州还会催他,说你真的没有什么愿望吗没有什么想做的事吗?到后来也渐渐不提。
两个人用一种诡异而自然的姿态相处下去,晚上熄灯的时候黄少天会把瓶子放在床头柜上对他说晚安,台灯熄灭的时候屋子里也安静下来,月色从窗帘的缝隙里淌进来,他闭着眼睛,睁开的时候,又借着那一线光驱看小小的、安静地合拢着双手在瓶子里睡着的喻文州,觉得世界真的很神奇。
有的时候他们两个都睡不着,喻文州会为他讲一些故事。
黄少天本来是很不喜欢听故事的,觉得小美人鱼狮子王什么的都是女孩子听的,可是喻文州讲的故事不一样——他的声音娓娓,听着听着就让人觉得忍不住安心,他为黄少天讲遥远的大陆,讲居住在那里的术士和剑圣,他说起他们结伴而行的冒险,说起光与影的交织,黄少天听着听着会闭起眼睛,仿佛真的能看见被山风吹动的、遥远的金色丛林。
——有两个人并肩走在曲折的小路上,前方是沉睡着龙与远古传说的洞穴。
“所以然后呢然后呢?”他忍不住问,“剑圣找到了术士需要的药草吗?他们调配出那种会在夜里让花朵闪烁星光的药粉了吗?”
“他们找到了。”喻文州笑了笑,“少天,你该睡觉了,故事明天继续。”
黄少天早已经习惯他这个样子,咕哝着翻了个身,掀起被子盖过头顶,忽然间又把它扒下来问:“那文州,你讲的这些,是你曾经住过的地方的故事吗?”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一瞬间没听见回答,只觉得屋子里的空气微妙地颤抖了一下。
“不是。”喻文州的声音依旧温柔而平静,“不过是我曾经在书上读过的故事。”
他想问你在瓶子里也能看书吗为什么没看见你的书呢,还想问那你出生居住的地方是什么样子的跟你给我讲过的故事里的地方一样好看吗,但是不知名的睡意渐渐从被子里蔓延上来,像是有胶水黏住了他的眼皮,最后的晚安声柔软又模糊,他猝不及防地沉入了一个连他自己都没想好到底是什么的梦。
转天他醒来的时候,喻文州也已经醒了。
他笑嘻嘻地敲了敲玻璃瓶的瓶壁说早安,喻文州也微笑地回应,鸡蛋饼和小米粥的香气从门缝里飘进来了,应该是奶奶已经做好了早餐。
“我先去吃早饭,然后我们去爬山?”他一边套着T恤一边兴致勃勃地说,从前也不是没试过和喻文州分享食物,但是他用尽办法都没办法打开那个瓶塞,后来也只能作罢
“好。”喻文州又坐了下来。
今天是个湛朗的晴天。
他们要去爬的那座山不高,但是风景却极好,黄少天穿了一件胸前有大口袋的衣服,藏着喻文州偷偷地溜出了们,刚转出奶奶家门前的那条小道,他就把瓶子掏了出来,又变魔术一样从另外一边的口袋里掏出一条金色的线绳。
“我想来想去想了个好办法!”他一边往瓶颈上系线绳一边兴致勃勃地说,“这样子我把你挂在脖子上,你就什么都能看到啦!”
“我爷爷说夏日里这座山最好看,要是只有我一个人看到的话……”他冲着喻文州眨了眨眼,“总觉得还挺可惜的!”
说着他已经麻利地系好了绳子,然后把瓶子挂在颈子上走了两步,又跳了两下。
“这样还好吗?会不会晃得你头晕?我走慢一点?”
“不会。”喻文州又笑了,于是黄少天也笑起来:
“那我们出发!”
他出门的时候买了面包和水,也跟家里人打过招呼,有一整天的时间。
那座山果然就如爷爷所说,在盛夏的时候极好看,他一路上穿林寻叶而过,胸前挂着的瓶子摇摇荡荡,就算是在爬山黄少天的嘴也不闲着,一路都在和他说话,说他见过的事情,说他听说过的事情,说他所在的这里和他所居住的城市,甚至说路边的野花。
就这么一路走一路歇一路说,等他登上山顶,薄薄的暮色已经笼罩了整片山林。
有些疲惫的少年靠着大树坐下来,看着远处金色的天穹,又把颈子上的瓶子捧在手心里。
喻文州坐在那里看他,他们隔着薄暮与光对视,在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一些彼此都不明白的东西。
“今天我可开心啦!听说再等一会儿,日落的时候看山下的村子会更好看。”黄少天笑起来:“你怎么样?会不会累有没有觉得开心?”
“是你带我爬上来的,我当然不会累。”喻文州隔着瓶壁拍了拍他的手指,“我很开心。”
“是吗?”黄少天想了想,“但你笑起来的样子,和平日里没什么区别。”
他说完这句话又不说话了,闭上眼睛靠在树上休息,捧着瓶子的手合在胸前。
喻文州从他的手指缝里看他,这个角度能看到他长而卷翘的睫毛和线条好看的下巴。
“我想让你再开心一点啊。”黄少天忽然开口。
他几乎以为自己的偷看被发现了,刚想装作若无其事的时候,就听黄少天又说:
“不然你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那之后他没再说什么,喻文州也没再说,开启的下一个话题是关于夜路的山。
他们两个一同在山顶上,看着天边金色的夕阳沉没,世界都仿佛燃烧,带着温柔又炽烈的熠熠光辉,山下的炊烟,纵横的麦田,黄少天兴致勃勃地给他指说你看,那个一定是我爷爷家的房子。
喻文州仔细看了看笑起来:“你眼力真好,果然是。”
一直到夜色席卷了山林,他们才往回头,下山的路不算陡峭,但黄少天还是走得很小心,一路穿枝拂叶,星星在他们头顶上闪耀。
“少天。”他们转过一个地势平坦的弯,眼见着就是山下通往村子的小路。
夜晚已经完全沉降下来了,田间的灯影影绰绰地照着,月亮高高挂在树梢,正逢月半。
而喻文州就是在这时候,忽然喊了他的名字。
黄少天没想到是别的什么,笑着低头去看他。
“我来自很遥远的地方。”他坐在瓶子里,很认真地对他说。
“从你这里一定看不见——抬起头会看到无数颗星星。”
“我家乡的那颗,名字叫做蓝雨。”
【三】
那天晚上,他的睡前故事,是关于喻文州的全部经历。
说是经历,但黄少天仍然觉得,他可能听的还是一个很漫长的故事——漫长到让他觉得不可思议,漫长到让无忧无虑的少年也察觉到一丝年月静寂的悲伤。
“所以……这个瓶子是被诅咒的,没有办法打开吗?”他枕在枕头上,抚摸着光滑的瓶壁轻声说。
“没有。”喻文州笑了笑,“我作为许愿精灵被捕获,然后在你们这里……就再也没有回去过。”
“我记得你和我说,当我许下了愿望,你就会消失。”黄少天喃喃自语。
“是的。”喻文州笑了笑,“你不要小看我……不要浪费这个愿望。”
“我是说认真的,少天。”
“我知道。”黄少天应了一声,忽然又问:“那如果我一直不许愿——一辈子都不许愿呢?”
“我不知道。”喻文州又笑了,他这一次看清了,那笑容里有些不一样的东西——比往日更温柔的东西,但是却忽然很不愿意看见。
“也许我就一直在这儿——一辈子陪着你。”
那一天是黄少天先说了晚安,他卷着被子背过身去,不知道喻文州是不是看出来他在装睡了,但是他确实睁着眼睛到天明。
那之后黄少天没再提起过有关于他的故乡他的过去、或者有关于愿望的任何事情。
他们如常般相处,每日都极尽快乐之能事。
乡村不比城市,能玩的、能去的地方多得很,喻文州被他挂在脖子上带着跑遍了他所能去的所有地方,黄少天兴致勃勃地为他描述这个世界,他看着少年的眸子,不知怎的总会想起那句“我想你再开心一点”。
一直到有一天,他们回去得比往常都早。
黄少天三口并作两口吃过晚饭,和家里的老人打过招呼之后,又带他出了门。
他们走在村子里的小路上,因为怕人看见喻文州,所以黄少天把他揣在口袋里。
“我们去哪里?”喻文州上上下下地只能看见一片黑色,忍不住问。
“你去了就知道。”
他们似乎走了很长一段路,他听见黄少天和人打招呼然后致谢,听见钥匙碰撞的响动,然后听见有厚重的门被打开,脚步声沿着扶梯蜿蜒而上。
“谢谢谢谢。”黄少天似乎在和带他来这里的人道谢,“麻烦您了,钥匙留给我就行?我走的时候把门锁好。”
“放心吧我会用。”
然后又是几句话,门被关上了,世界安静下来。
喻文州被从口袋里掏了出来放在桌子上,他有些惊讶地看着面前的设备——他曾经在书里读过,却是第一次亲眼看见。
“我就记得我们学校曾经给我老家的学校捐过设备……虽然旧了,但是应该还好用得很。”
黄少天熟练地调试着望远镜,愉快地和他说着:
“原来我就是学校里天文小组的……你要不要来看看?你不是说,你原来是住在星星上的吗?”
他小心翼翼地把喻文州托着放到了目镜的外沿上,然后自己也凑了过去。
他的呼吸拂过,明明隔着玻璃瓶子,却忽然一瞬间觉得,世界黑暗而温暖。
他们用同一道视线,望着同样遥远的千万光年。
“我在这儿能看得到你住的地方吗?”黄少天把眼凑在目镜上左看右看,从这里看出去,所见的宇宙遥远浩渺,很多很多他之前从未见过、从不知道名字的星星似乎都变得极大,带着奇异的、不知道该说是像金属还是该说像霓虹的色彩。
“我应该把望远镜往哪个方向调……诶诶你看!”
喻文州从看到了他从未再见过的、熟悉而广阔的银河。
而眼前的世界还在随着那个人的手指更迭轮转,他从未想过,光是转动几个旋钮就会如此神奇。
“你看……北斗星,水瓶座……那个是狮子座!我的星座就是那个哦?”
他微笑着应声,然后指挥黄少天继续转动着方向。
——不过也许是真的隔得太远,又也许是这台天文望远镜已经过时了,他直到最后,也没能给黄少天指出他曾经居住的那颗星星。
一直到午夜的钟声响起,黄少天直起了身子。
“好啦好啦回去啦。”他笑着说,“虽然到最后还是没看到有点可惜。”
他们沿着原路返回,这个时间习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村子里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喻文州又被挂在他的胸口,但是这一路,他们谁都没有说话。
黄少天悄悄地溜进自己的房间掩上门,爷爷奶奶都已经睡了。
他从脖子上摘下装着喻文州的瓶子放在桌子上,神情难得地有些严肃。
喻文州有些奇怪,但也觉得,他可能要说什么话。
“结果还是没找到……那这样的话就有点尴尬了。”黄少天故作轻松地笑着说,忽然间又看向他。
“你不是一直在告诉我你很厉害、让我不要浪费向你许愿的机会吗?”
“喻文州。”他平静地喊了他的名字,声音融化在夜色里,却仍然好像有光辉熠。
“我想好要许什么愿望了。”
喻文州愣了一下,随即也温柔地笑起来:“好,你说。”
不过黄少天似乎并没有急着许愿。
“许过愿望你真的就会离开了吗?”黄少天又问,“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
“是的。”喻文州笑了笑,“一直到下一个像你一样、捡到瓶子的人出现为止。”
“会要过很久很久吗。”
“我也不知道。”他说,“我忘了在遇见你之前过了多久了。”
“我知道了。”黄少天认真地说,看他这个样子,喻文州也严肃起来。
他的指尖和他的手隔着厚厚的玻璃瓶壁相触,喻文州闭上眼睛,屋子里忽然间变得很安静,四处降下仿佛水晶一样的星光。
“我希望你得到自由。”他认真地说,声音触动那些星光,在夜里仿佛回响:“你不是一直想回到你的家乡吗。”
喻文州骤然抬头,惊愕地看着他。
那些星光水一样化开来,屋子里明明四处都是光,可黄少天仍然觉得温柔幽暗,但就在那样一片仿佛被轻纱笼住的视野里,他看到他怎么也拔不开的那个瓶塞渐渐地飘开了,然后眼前忽然又是一花,穿着白衬衫、看起来与他差不多大的少年站在他面前,周身也都是那样柔和而朦胧的星光。
他对着他伸出手去,似乎是顿了一下,但是黄少天还是感受到了一个轻微的抱拥的力度。
他的身体是温热的,黄少天想。
“你果然很厉害,可惜我没有什么愿望。”他下巴压在喻文州的肩头,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说这种话的时候笑一下,明明喻文州看不到的。
喻文州搂着他没有说话,只有细微的吐息拂在他耳旁。
“原来你变大了是这个样子啊。”黄少天又说,觉得眼眶有些发热。
“少天。”那个人终于开口叫他的名字,声音清朗又温存,瞬间像是星光都化成涟漪。
他们谁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明明平日里都有那么多那么多的话可以说,但是这样子是最后了,封印解除,他即将回到遥远的星星上,这是他们刚刚开始的时候,这是他们最后的时间。
黄少天没有应声,只是搂着喻文州瘦削的脊背闭上了眼睛。
就算什么都看不到,也能渐渐察觉有光在屋子里扩散
他骤然睁开眼睛的时候,正好看见天边一颗星星的闪光。
——他回到那儿去了吗?
——应该不是吧,明明用望远镜都找不到他居住的那颗星星。
——分开后就真的再也见不到了。
不是没想过留下他,但是他怎样都忘不了在那个长夜里,喻文州说起他的故乡时候的神情。
黄少天低下头,深呼吸了好几口才压下眼眶里汹涌的热意。
——“我叫喻文州。”
——“那颗星星大概从你们这儿看不到吧……”
——“你问我被关在这里多久了?我也忘了。”
——“我可以实现你的任何愿望。”
其实他最后骗了喻文州。
他真正的愿望注定不能宣之于口,那些字句终究苍白而沉默地在这个晴朗的长夜中失去了踪迹,黄少天趴在窗口,看着远方那些一明一灭的星星发呆,仔细看能看出来银河横贯整片天穹
——“我希望你得到自由。”
——“然后再遇见你一次。”
【四】
那天晚上睡着的黄少天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和喻文州一起坐在银河上,头顶有巨大的行星缓缓旋过,伸出手去好像就能摸到那些光带里的灰尘与冰。
他们就一直坐在那里,谁都没有说话。
一回过头去就能看见他。
一直到眼前所见的整个世界都渐渐地亮起来,开始还只是薄薄的灰色,而后逐渐发白,再渐渐地,变成像是夕阳下水波一样的金色——他看到自己坐着的银河渐渐透明消失,和身旁的喻文州一起。
太阳升起来了,星星就再也看不见了。
喻文州仍然对他微笑着,眉目深秀,乌黑的头发柔顺地垂在脸侧,映得他眸子也格外幽深。
他忽然之间就想伸手去抓他,可就在脑海里转过这个念头的一瞬间,身体骤然失重,空茫茫地往下坠。
从梦中醒来的时候,床头柜上的闹钟正在疯狂地响着。
他伸出手去把它按掉,还有一件事情喻文州不知道,他的暑假已经结束了。
今天上午十点,家里人就会来接他回去……马上就要开学了,得回家好好调整一下才行。
“文州……”他习惯性地转过脸去,问好的声音刚刚出口,就看到了床头柜上已经空荡荡的玻璃瓶。
已经结束了。
一个好像做梦的暑假,和一个梦已经醒来的清晨。
黄少天坐起身来,抱着被子发了会儿呆才把那句已经没有人听的话说完。
“文州,早安。”
他离开爷爷和奶奶家,趴在后座上看小山村渐渐地被甩在身后。
“暑假玩得开心吗?”驾驶座上的父亲一边开车一边和他聊天,“有没有交到新朋友?”
“有啊。”黄少天沉默了一下才回答,“特别开心。”
“怪不得你一路上都不怎么说话。”黄爸爸笑道,“舍不得朋友,可以寒假或者明年再回来玩,如果他方便的话,也可以邀请他去我们家做客,总会再见面的。”
“嗯。”黄少天低低应声,转过头去,看公路两旁的树木掩映后那些青翠而绵长的田埂。
“是什么样的朋友?”
“他啊?他叫喻文州……”
短暂的记忆在言语中流淌,小溪旁的萤火虫,夕阳下大片大片的原野,山顶上的灯火与山下的星光……他蹬着自行车在田间的道路穿行,装着星星的小瓶子被他揣在胸口的口袋里,风声太大他其实听不清喻文州在说什么话,但是光是知道他在那儿,就觉得有种悸动的温暖。
“你很喜欢这个朋友?”父亲最后问。
黄少天想了一下:“是的。”
——大概不是爸爸说的那种喜欢。
……比所有的喜欢还要喜欢。
回去的生活照样在继续。
很快秋天就来了,再很快又是冬天。
学校里又买了一批新的设备,原本就是市区里最好的教学用天文台,眼下更是名气广博。
他在晴朗的晚上总会去那儿,但是似乎就算用再出色的设备也找不到,喻文州说过的,那颗名叫蓝雨的星星。
四时更迭,星辰轮转,他想世界和宇宙终究还是太大了,能够遇见就已经是万幸。
这样想着的黄少天收拾着书包,外面已经又是夕阳西下,操场上有人在踢球,一天又结束了。
忽然一封用薄薄的蓝色信封装着的信从他拿起的书里掉出来。
他有些疑惑地环视四周,教室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人,金色的光流淌在桌面上,流淌在黑板的边角,流淌过风扇的扇叶,流淌过无处不在。
他什么也没想地撕开信,手指忽然颤抖起来,然后一下子抓起书包跑了出去。
从教室到天文台的路并不远,但是一路下来,心脏都仿佛要跃出来一样。
黄少天在天文台的门口停下,今天不知道怎么的,这里也没有人,门虚掩着——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简直像是要发生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信纸上的字迹陌生而清秀,却让他感到一种自己都难以言喻的熟悉。
——“我想看在夕阳里的狮子座。”
——“或许这一次,可以为你找到我的那颗星星。”
他的手指紧紧地握着那封信。
他推开了那扇厚重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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