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黄】狐异·匣中光(一)

·企鹅滑行预备【


时有异事。

“头天睡下的时候还好好的,谁知道一觉醒来……”桑下农家,白素铺陈,养蚕的大嫂哭红了眼睛,抓着道士的手絮絮叨叨地说着。

“那夜我什么声音都没听见,半夜起了风还去关窗。结果早晨醒来,想喊这死鬼去摘些晨桑,结果、结果就……他都凉透了啊……”

喻文州忙着安慰那位大嫂,好久才劝得她止了哭声,又留下两锭银子,才离开了那原本僻静安详的院落。

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的黄少天正站在那家门外,似是听见他推门的响动才转回头来:

“和之前的那几家一样,说是妖怪也不像——起码不是兽类。”他方才早去查探一番回返,见他出来,就忍不住皱起了眉:“但是凶煞异常,这个我不说你也知道。”

“嗯。”喻文州笑了笑:“辛苦少天。”

 

所以说,黄少天会怀疑和他一起的这个道士命中带煞,不是没有理由的。

就比如这次,他们依然只是路过——好吧,或许他应该承认是因为自己在行游途中听闻此地有几种时令点心,便扯着喻文州改道而行。却未想还没进城,就听闻近日城中,每逢七日,便有一人横死,死者体肤尽白,梦中暴毙,身上鲜血一滴不剩,非人力所能为。一时间冤鬼凶灵之言甚嚣尘上,人心惶惶,不可而论。

他们两个都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性子,既然碰上此等凶事,总忍不了要出手。喻文州向客栈老板打听了这横死的几家人,一一拜访过去,果然被他看出些端倪。

“非人事,非鬼魅,非妖兽。”他含笑看着黄少天:“乃是物煞。”

“物煞?”黄少天听他这么一说,眉头不由得蹙得更紧:“昔年我也曾见过几次,能成煞之物,又饮血至此,怕是不好对付。”

他们一路走在城中大街上,天青云白,朗风疏萧,虽是城中流言四起,但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战战兢兢归战战兢兢,日子总还是要过。该开的铺子开着,该摆的摊子摆着,只不过香火店门口盈盈扰扰,不少人都想拜神求佛,天地护佑。

而喻文州听他如此言语,只是笑一笑,扯着黄少天转入旁边的酒铺买了一小坛子酒,再出来的时候,似有若无地往酒铺旁的巷子望了一眼。

“我怎么觉得,要有人帮我们对付呢?”

“你也发现啦?”黄少天笑开来,也压低了声音:“从第二家就开始跟着我们……不过你确定是帮我们对付的,不是来对付我们的?”

“打个赌?”

“不和你赌。”黄少天翻了翻白眼:“道士都狡诈得很,像我这种淳朴的狐狸,十赌九输。”

 

一人一狐就这么在街上乱晃,东家看看西家瞧瞧,回个客栈都拖了一个时辰有余。黄少天刚进房门就冲喻文州使了个颜色消失了,再出现的时候架着个书生打扮的人,看那样子对方是被吓了个结实,被黄少天按着坐在桌边的时候手脚还在抖。

“阁下跟了我们一路,想必不是巧合。”喻文州倒还是一副言笑晏晏的样子,甚至提壶斟了一杯热茶递过去:“此处除我们外并无旁人,阁下若有话,尽可以说。”

那人却并不答他,只是握着茶杯抖个不停。喻文州见他手握得极紧,掌心被烫出红痕也不肯放开,心知不管是惧怕或者别的什么原因,此人眼下必定是陷入天人交战,多说无益,便也拦住了忍不住想开口的黄少天,只是静默地等着。

一直到那杯中滚烫的茶水都不再蒸腾袅袅白烟,书生的眸子里才渐渐地泛起色彩。

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般将那杯冷茶一饮而尽,放回桌子上时喀啷一声,却又是忍不住出了神。

“我可以告诉你们,城中这段时间来的人命凶案,都是因何而生……你们若有心,也可帮你们解决此事。”

“我知道你们是外来的人,我从小就住在这里,城中无人可解此劫,我都明白。”

“这位……这位大仙方才凭空出现,想必你们也是有些本事,我也不必担心,丢了无辜人性命。”

“我只有一个要求。”

他抬起头来直视着喻文州的眼睛,声音坚决无伪,唇色脸色却都苍白得有些吓人。

“请务必……要他魂飞魄散,不能再有害于人。”

 

 

那天午后他们听了很漫长的一个故事,绵延纵亘二十年——狐狸听到一半的时候就觉得腻,借了个由头想跑出去,但是真到了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却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干脆就又幻术隐形跳到了客栈的房顶上,一边偷偷地听某个房间里某人和某人的聊天,一边看天上的云。

想到之前他也曾经和喻文州一同坐在屋顶上,那天的风与今日的相差无多,天似乎是要是更蓝一些,他的狐狸崽子们在他手边跑来跑去,而那个人大部分时间含笑听他说话,眉目温和得像是天边倏尔聚散的云。

——“发觉他不对后,我也曾瞒着他偷偷看过些古书……人妖殊途,何况他又是物煞,强留于世,天理难容。”

——“他是瞒着我的,但是我不信,从小就在一起……我也没有他想的那么傻。”

——“只望漫天神佛自有灵明,他诸般罪孽,皆由我而起,便望也罪于我身。”

后面的话大概还有很多,狐狸却忽然间不想听了,收了神法便又躺在那些支支楞楞的瓦片上发呆,顺手揪了瓦缝里钻出来的草叶叼在嘴里。

那草入口的时候还有些清甜的汁水,到后来也泛起植物的涩味。

忽然间有什么碰了碰他的脸。

他侧过脸的时候看见一个小纸人正站在他耳朵旁边——喻文州的手艺活是真的不行,一个纸人也只是剪的勉强分清轮廓,他笑了笑弹弹那个纸人的脑门,正好有一阵风吹来,两力并用,纸人踉跄了一下才站稳。

“聊完了,回来吧。”纸人的小胳膊又拍了拍他的脸,发出喻文州的声音。

“我跑得可远啦。”黄少天笑了笑。

“那没关系。”对方的声音也满是笑意:“我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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