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世报来得总是很快的。

·阿黄，一个大写的懵逼。

【五十九】

在上次的电影院事件过后，黄少天颇安分了几天。

不过这个世界上能让人措手不及的事情简直多如牛毛，譬如喻文州忽然接了个挺急的本子拎着行李就去了宾馆闭关。黄少天一个猫被留在家里看了整整十天的家，只有在第四天头上的时候有人受他所托拿着钥匙过来给他添了猫粮清理猫砂——除此之外它就没再见过别的人。

大概是被驯养之后，第一次分开这么长时间。

黄少天趴在床上懒懒地想着，被子里喻文州的气味已经快淡了，它又不能打电话过去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喻文州会想念自己吗？和现在的自己在想念他一样。

外面的天阴沉沉的，听电视里说，是台风要来了，大概又是一场倾盆暴雨。

平常下雨的时候喻文州都会早早地拖着它上床，一人一猫窝在暖暖的床头灯黄光下， 一个看书一个玩自己的尾巴，喻文州会和它说话，它听懂了，然后用喻文州听不懂的语言回复他。

然后就在噼噼啪啪的雨声中入睡，等到天亮了，如果雨还没停又是周末，那简直就是个赖床的好理由了。

他们可以一直在床上黏到中午，猫像大爷一样四仰八叉地趴在人类的胸口，满眼都是我不起我不起我就不起你能奈我何的得意，喻文州由着他，却又会在冷不防的时候揪一下他的尾巴尖。黄少天那里敏感，炸了毛一样地弹起来，然后就看见坏心眼的人类笑得乐不可支。

哼哼哼猫才不会饶过你。

他啪啪啪地用肉垫拍着喻文州的嘴唇，附带喵喵喵音波的抗议。

但是这个下雨天……恐怕它要自己一个猫过了。

【六十】

时钟一圈圈地转过去，屋子里的光线渐渐被黑夜所吞噬，除了窗外的风声和雨声，一切都安静得很。

黄少天趴在床上，尾巴无聊地甩来甩去。

屋子里太安静了、又太黑……它翻了个身跳起来，灵巧地蹿上墙边的矮柜一爪子按开开关，晕黄的灯光涂满整间屋子的时候它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在柜子上被拉得很长很长。

——他什么时候回来呢？

这么想着的猫，仿佛真的听到了钥匙在锁孔里转动的声音。

【六十一】

一直到一个水淋淋的喻文州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猫还处于一种呆愣愣的状态。

它从来没见过这么狼狈的喻文州，身上几乎都湿透了，站着的地方积下来一小滩水。一绺湿润的头发滑落额前，猫忍不住抬了抬爪子想帮他拨上去——那样的喻文州对着它露出了一如既往的温柔微笑。

“我回来了，少天。”

猫咪又多盯着他看了一秒钟，弓起背电光石火地扑进了人类怀里。

温暖的灯光、雨夜的相逢，他并不知道自己用怎样的心情在等，但却还是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黄少天觉得，他所见过的、喻文州写出的最温柔的情境，也不会有这一刻温暖。

【六十二】

湿透的人类要洗澡，黏在湿透的人类身上不肯下来导致自己也沾了一身雨水的猫也要洗。

一人一猫窝在浴室里，喻文州一边在花洒下冲干净自己身上的泡沫一边看向已经洗干净的、正湿淋淋地趴在洗手池里拨弄小球的大黄猫。浴室里暖风开得很足，他并不担心猫咪会感冒，有几天没见，虽然知道是心理作用，但是还是觉得猫咪瘦了点……正当他胡思乱想的时候猫抬起了头，金碧的猫儿眼和他对视的时候，他仿佛又感受到了某种熟悉的鼓动。

“想我了吗？”他隔着透明的水帘，笑嘻嘻地逗猫。

猫咪抖了抖耳尖，难得地没有回应，而是把头埋了下去。

【六十三】

等到一人一猫都被打理干净，已经快半夜十二点了。

喻文州已经躺进被子里，可黄少天还是不安分地绕着他枕头打转——喻文州洗完澡之后就打了好几个喷嚏，虽然已经喝过冲剂，但是就算现在、它也觉得人类的身上散发着一种让它觉得不安的气息。

外面的雨更大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停。

“少天，没事，过来。”喻文州拍拍枕头，嗓子有一点点沙哑。

“这几天累死了……过来我们好好睡个懒觉。”

猫慢悠悠地踱过去，在他心口窝了下来，被子上沿只露出一颗毛茸茸的猫头。

这感觉很奇怪，喻文州的身上有点烫，但是烫的下面，又有点点冷。

听说猫的平均体温比人类的要高出2.7℃以上。

它抬起头，舔了舔喻文州的下巴，将猫头安稳地枕在他的肩窝里，整个猫都黏在人类身上。

——“这样你会不会暖一点？”

咔哒一声，灯灭了。

猫嗅到了人类熟悉的气息。

这个雨夜，好像也没有那么吵。

【六十四】

那个晚上，虽然喻文州回到了家里，但是猫并没有迎来它想要的那种、蜷缩在人类怀里的安稳睡眠。

它在半夜的时候被一种莫名不安的气息惊醒，感觉自己的身体有点凉——不，或许是贴着它的人类太烫了。认知到这一事实的猫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它去舔喻文州的下巴，用肉垫去推他、甚至伸出了爪子尖儿小心翼翼地挠，但是人类似乎都没有任何知觉。

猫的感知在黑夜中也依旧敏锐，它听见喻文州略微急促的呼吸，看见他潮红得有些不正常的颧骨和紧蹙的眉头，虽然刚能变成人类没多久但是这并不代表黄少天没有人类的常识，它知道喻文州这是发烧了，它应该把他叫醒、让他自己吃药或者去叫医生……

但是前者已经行不通，叫医生？现在外面大雨倾盆，整个城市都被台风笼罩，楼上的排水管一夜都没停过哗啦啦的水声，不用想也知道现在好多地方已经是一片汪洋。就好像喻文州写过的一个本子叫什么来着？困守愁城。

它又伸出爪子推了推。

就好像是那种知道没有用，但还是想再挣扎一下的孤注一掷。

喻文州依然没什么动静，猫像是肉垫被烫到了一样收回了爪子，在黑暗中站了一秒钟，转身蹿下了床。

半分钟后浴室的灯亮了起来，还有水龙头被拧开的水声。

【六十五】

黄少天走进来，学着电视剧里看到过的样子把被凉水浸湿的毛巾折好盖在喻文州的额头上——这个方法好像真的有用，他感觉喻文州的呼吸渐渐地变得平稳了一点，接下来是什么来着？

完全没有照顾病人的实战经验的猫歪头想着。

“啊。”他忽然间像想起什么似的跑出了房间。

但显然喻文州用来给他治耳螨的药水和人类吃的药并没放在一块儿，黄少天皱着鼻子把他其实很讨厌的那个小箱子翻了个遍，什么猫用的药都找到了就是没找到人用的。他在一地的狼藉中蹲了一会儿，又转身回到卧室里去。

喻文州其实不常生病，因此就算和他一起生活了一年多他也没什么印象见过对方吃药，不过这东西家里应该是有的。

【六十六】

在又过了十五分钟后黄少天终于在床头柜的第二个抽屉里找到了一个小塑料箱。猫看着那些形形色色的药盒又犯了愁，不过……管他因为什么原因发烧呢，这种情况下总该先把烧退了吧。

他捏着白色的小药盒站起身来来。

却忽然间对上喻文州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的眼睛。

人还生着病，平日里深邃漂亮的眸子里带着一层水汽，像是他仍然野生的那些夜晚里，隔着薄淡的白雾看到过的星星——那个瞬间，灵巧机敏的猫就像是僵住了一样，他身上还穿着喻文州的衬衣，浑身上下都是人类的气息，简直让他感觉自己已经被擒获。

修长漂亮的手指攥紧了那个薄薄的药盒，却并没有什么缓解的效用。

喻文州好像脑子还不太清楚，只是定定地看着它，眸子里的光游移不定，像是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黄少天几乎想告诉他了，这只是一个梦，你闭上眼睛好好睡好吗？醒来就舒服了。

但是喻文州抢在他面前开了口。

“……少……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