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这不是鬼故事
·以及我昨天特地早点发！
回去之后黄少天再也没睡着，一直瞪着天花板到天光大亮，值勤的时候都是迷迷糊糊的，好在也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发生。
只是……他望着气象海图皱起眉来。
海上似乎要起雾了。
他特地打开了船务系统调查，果然排气阀门无法拧紧的事情早已经被上报，但是他觉得一切好像都没这么简单，正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脑袋忽然被狠狠揉了下。
“我说你小子发什么呆？喊你半天没听见？”
回头就看见魏琛正不满地看着他，对方的船长外套搭在肩上，只穿了件汗衫就来巡勤，说起来他们满船的人都对航程中的着装不那么在意，其中这位船长绝对居功甚伟。
“就随便发呆一下。”他笑嘻嘻地说：“对了咱们楼下有个排气阀门松了这事儿你知道不？”
“知道啊，引擎组不是早就报上来了。”魏琛拉开把椅子坐下来：“我去看过了，那阀门没事，说起来还省了引擎组那帮小崽子定期开关的功夫，就是吵了点。”
“是啊就在我房间下面。”黄少天吐槽：“开始听到的时候我还以为我神经衰弱了。”
“没事没事，你啊衰弱点好，省得一天到晚叨叨叨叨的惹人烦。”魏琛又挤兑他一句，两个人没大没小惯了，唇枪舌剑也是常有的事，他一路跟魏琛聊着天，忽然就觉得勤务的时间过得特别快。
“我最近总做梦。”他忽然说：“梦见蓝雨上一个人也没有。”
“这有什么稀奇的。”魏琛哈哈笑了：“我还总梦见船触礁了呢，每次醒来的时候都一身冷汗。”
“但是梦就是梦。”他盯着黄少天：“永远都不会变成现实……我说那声音真那么吵？你小子黑眼圈都出来了，要不要临时换间房睡？那阀门靠岸才能修呢船上没配件。”
“说来也奇怪，怎么就突然坏了……”
“大概是赶巧吧。”黄少天笑了笑：“唉魏老大我忽然觉得你房间里那个钟特别好看，怎么今天值完勤借我好好摸摸？”
“你又打什么鬼主意。”魏琛警惕地盯着他：“我和你说那可是老夫的宝贝，你要是敢对他怎么样，我就把你头朝下塞到烟囱里去。”
“不怎么样，就摸摸。”黄少天眨了眨眼：“或者这种座钟有什么机关诀窍你告诉我呗？最近在玩解谜游戏，线索多一点是一点。”
他和喻文州见面的时候说起这次谈话，还说起头天晚上引擎舱发生的事情。
“你确定不是看错？”
“我肯定没看错。”黄少天摇了摇头：“你不知道那一瞬间我感觉……我从小到大第六感都挺准的，像什么走着走着路忽然汗毛直立不由得停步结果前面不远地方砸下来个花盆啊还有什么晚上好好地就忽然想哭结果第二天老家亲戚过世了之类的都经历过。”
“我看到的时候血都凉了。”
“而且……和梦里的一样。”他咬了咬嘴唇：“你还记得之前我说梦见你吗？”
“梦见我也变成了那个样子？”
“不，梦见我和你被他们隔开了……然后、唉，反正最后就只有你站在那里。”
“不如就像你说的，等我们下次再过去的时候，先去引擎舱看看。”喻文州想了想：“起码看看那个阀门。”
“早知道真的应该选修引擎维修原理。”黄少天说着又抱怨起来：“算了现在补课也还来得及。”
于是那个下午他们两个人就在黄少天的房间里补课。
喻文州自己也闹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反正没事情做，他就光明正大地在黄少天屋子里呆了下来——这其中大概也有对方抱怨看书太无聊的关系，不过就算他在这儿也做不了什么，黄少天一脑袋扎进从他同事那里要来的大部头里，嘟嘟囔囔地念着，和他说话也不理，想要回去吧，却忽然间又拔不开脚。
温和的阳光从舷窗里透进来，照在正在窗前伏案苦读的人身上。
像是世界都被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喻文州盯着他的背影看，从手边摸起几乎不离身的相机。
——透过镜头看到的世界。
和透过镜头看到的黄少天。
那个人的背影在画面中心焦点，他取好角度对了白平衡，刚想按下快门的一瞬间，黄少天仿佛察觉到什么似的回过头来。
咔嚓一声，他相机里摄下对方有些惊讶的脸。
阳光跃然眼角，像是有透明的星火噼噼啪啪地爆开。
“我说你偷拍？”黄少天半真半假地抗议。
“取材。”喻文州笑眯眯地搪塞过去，大大方方地把相机拿给他看：“本来挺好的角度，可惜你忽然回头。”
“我不管这就是偷拍。”黄少天看了一眼：“真是的我看得头痛死了你还在这里玩。”
“我一个字也看不懂，从头看更费力。”喻文州耸了耸肩：“不然我回去？”
“别了你还是呆着吧，一个人看这些玩意儿更闷。”黄少天的话几乎是脱口而出，他的手指无意识地玩着喻文州相机的肩带，忽然之间突发奇想：“要不要来合个影？”
“不看了？”喻文州似笑非笑地瞟他。
“课间休息课间休息。”黄少天合上书推到一边去：“嗯……架那里行不行？”
他指的是窗户对面一个小壁架，有些女船员习惯在那里放些花啊什么的，他没那个癖好，干脆就拿来放钥匙和口袋里掏出来的杂物。喻文州比了下高度视角：“应该可以。”
“来来来，你去弄东西你随便找个地方放就好。”他有些出人意料地兴致勃勃，而这种事情，喻文州当然由着他，他过去调相机，就看着那个人忙忙碌碌。忍不住又笑：“没拍过照啊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摆？”
“啧就这么拍！”黄少天皱了皱眉，干脆就跨过来抱着椅背：“还不是想给你找个舒服点的姿势？”
“没什么不舒服的。”喻文州设好快门时间之后走回来：“十秒。”
九。
“我说还有多久？”他忍不住抱怨。
八。
喻文州手指搭在他肩上：“你放松一点。”
七。
他忍不住去看镜头，猜想那背后正在咬合运转的无数个齿轮和无数组镜片。
六。
喻文州站在他身边，忽然之间瞟到桌角放着的书。
五。
阳光温润而平和，感觉呼吸都渐渐紧绷起来。就好像上学的时候拍毕业照，忍不住就挺直脊背。
四。
没人再说话。
三。
桌上的时针滴答滴答。
二。
黄少天忍不住又抿了抿嘴，身体下意识地往后仰，却触到另一个人温暖的身体。
一。
喻文州忽然抄起桌上的书躬下身来，下巴压在他肩膀上，近乎拥抱的姿势。
咔嚓。
大海，阳光，两个人，和一本《轮机基础原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