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黄】The ocean and the flame (九)

·昨天那串数字是电文码,意思是“看身后”。


“喻文州。”黄少天忽然低声喊他:“你还记不记得门口在哪边。”

他下意识地往他身边挪了一步,在黑暗中,似乎所有的感知都变得患得患失:“大概记得。”

“我觉得……你看门那边。”他说着移过视线,一切都黑下来的时候,某些原本不被注意到的东西反而更加清晰起来,从门的方向看出,有什么东西正在一点点地闪着红光。

像是什么东西的信号灯,也许灯罩被泥糊住了,光黯淡而微弱,不在彻底的黑暗下,根本无法察觉。

“那是什么?”

“……备用电力指示。”黄少天咬了咬牙:“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这艘船上甚至还有电。

这对他们来说是好事情,没人喜欢在黑暗中探索未知的危险——但是,这里居然有电。

在一艘不知道在哪里的海上飘了多久、所有的东西都黑暗腐朽的船上还有电。

镜子上刻意为之的留言,盒子里消失的笔记,地板上被移动的定位标……事情朝着他们越来越无法控制的事情发展,走一步算一步都已经解决不了眼下的困境,每一步棋都像是两害相权取其轻。

“先去那边看。”喻文州想了一下:“这样黑着,什么也做不了。”

黄少天什么也没说,只是又摸索着握住了他的手。

“你夜盲吗?”他忽然问。

“靠眼睛吃饭的,不敢啊。”喻文州明白他的意思,不由自主地笑了下:“不过这样好些——满地都是东西。”

他们试探地往外挪动着,脚下踢到的不知道是什么,有的柔软黏腻,有的发出咣当咣当的声音,门口就在近前,那如同眼睛的红光越来越近,眨动的恶魔之瞳还是闪烁的希望之火,没有人能下定论。

耳旁忽然响起巨大的轰鸣。

在这个临门一脚的时刻,天旋地转的感觉再度袭来。

 

他们回到原本的船上时是深夜,发现自己已经站在第一个房间门口的走廊上,两个人不由自主都松了口气。

转移不分时间地点,那艘船上什么都死了,可是这里都是活着的人,半夜忽然出现在别人的房间,这怎么看都不是能用常理解释的事情,何况他们两个现在还一身狼狈,简直像刚刚在不知道哪里的沼泽经历了奇妙冒险。

“我明天会去拿来电路图,我们突击一下。”黄少天压低了声音咂了咂嘴:“不行我觉得再站在这里整条走廊都会被弄得有怪味,天也够晚了我们各自回去清理一下有什么事情明天早晨再说。”

“好。”喻文州想了想,见黄少天转身要走,忍不住又喊住他。

“你那里要是有按摩油的话,回去记得揉揉胳膊——没有的话我那里有,可以一起去拿。”

黄少天愣了一下,在走廊上温柔的夜灯下忽然笑起来。

“好了我知道。”

“今天真的谢谢你。”

他诚心诚意地这么说着。

 

大概是紧绷的神经还没放松下来的关系。

明明身体已经疲累无比,但是却偏偏瞪着眼睛睡不着,黄少天在床上翻来覆去,睁眼就觉得天花板上飘过他在海里看过的苍白的脸,闭眼就全是镜子上的留言,仿佛烙在视网膜上,发着凄惨而黯淡的光。

——是谁留下的讯息?

弄掉镜子上的镀膜并不是很容易的事情,这是大成本的玩笑,还是不计代价的示警?

——如果是后者,万一看到讯息的人看不懂,那么留下这样的示警又有什么意义?

还有、喻文州……

他回来确实翻到一瓶按摩油,也照对方的叮嘱做了。用力过度的胳膊确实有些酸痛,现在瘫在被窝里,感觉筋骨皮肉都好像要被拆分一样。

他知道那时候自己的感觉,像是把所有都全心全意交托给了喻文州,不担心他会松开手——就算他松开手,也不会怪他。

感觉就像是突如其来的祸福相从生死与共。

其实实际上来说,也没什么区别。

他又翻了个身,面对着墙壁,脑子里依然一团混乱。

忽然之间黄少天皱了皱眉。

“什么声音?”

他摇了摇头仔细听,好像听见仿佛蛇吐信子一样的嘶嘶声,在海浪的掩映下时隐时现,甚至不能分清到底是不是幻觉。

船员生活区下方便是引擎驱动舱和货舱,他听了一会儿,那声音好像又不见了。大概又是哪个阀门在泄气排压,神经太过紧张,便也杯弓蛇影起来。

“这样下去恐怕要神经衰弱。”他说着嘟囔了一句,掀起被子盖过头顶。

 

这一睡便是不知道多久。

第二天整个白天都没有他的班,他被刺痛眼眸的太阳光戳醒,又在被窝里团了好一会儿才肯起来。睁开眼的时候反而觉得自己像做梦,阳光灿烂得像是要把整个世界都溶化在里面,他快手快脚地洗漱完,看了看时间正好能赶上餐厅末班车的早饭。

虽然他实在是不怎么想去餐厅。

去的时候刚好碰见喻文州。

对方依然坐在上次那张桌子那里,看到他走过来的时候笑着抬了抬手。

“我简直觉得我们应该赶快出去,这次要是再进到那个倒霉餐厅里不知道有没有这么幸运。”

他说着把刚从船务室拷贝过来的电路图拿给喻文州。

“这个给你我不知道你懂不懂不过最好还是看一下,下一次上船我们要去客串一下电工。”

休息了一整夜,再睁开眼的年轻船务已经又元气满满。

“这几天一直心里头闷着,昨天晚上差点死掉,反而睡一觉好了很多。”

“不是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吗昨天那么危险都没事以后也不会有事的。”他笑得十分灿烂:“而且我还有个秘密武器。”

“什么?”喻文州见他心情好,也不由得抬眼笑道。

“说出来就不灵啦!”黄少天眨眨眼:“我还得准备点工具,就还放我房间那个小格子里,我们回头去拿。”

“好。”喻文州说:“你能帮我找到防水箱吗?”

迎着黄少天有些疑惑的眼神,他也有些神秘地笑了:“想带相机过去。”

 

他们为准备这些东西忙了整个下午,夕阳西下的时候黄少天房间里那个小格子已经被塞得满满当当,航海日志和纪念品被用防水布包好妥善地放到了别的地方,感觉就跟小箱子里盛满了希望一样。

“离存储卡上最后照片结束的日期还有十五天。”他咔哒一声推上格子门如此说着:“鬼知道会发生什么,反正如果那里有什么不对,或者需要什么,等回到这里的时候,我们再调整就是了。”

“感觉就像小金库。”喻文州取笑他。

“当然。”他拍了拍格子的门:“在还没发生的‘未来’,这些可都是希望啊。”

两个人面对面地站了一会儿,喻文州忽然皱起眉:“什么声音?”

黄少天凝神去听的时候,也听到了和昨天一样的嘶嘶声。

“我昨天晚上回来也听到。”他挥挥手:“今天碰到机驾组那边的人顺便问过了,他说可能是气压阀泄压,这里离引擎舱比较近所以听得很清楚,没事。”

“那就好。”喻文州耸耸肩:“最近总觉得神经有点过度紧张。”

“谁不是呢。”年轻的船务看着窗外,温和的夕阳把白色的舷窗染上了一层薄薄的金色,整个海面都像是要温暖地燃烧起来一样。

“事情快点结束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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