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黄】狐异·同魂契 (END)

·依旧是短篇系列

·上篇戳我 《狐异·山中客》(END)

·黄少表示人类骗子什么的最嫌弃了。


 

喻文州和黄少天途径一处村落时,正逢那里月集,人来人往,笑语如织。

黄少天刚刚渡了天劫,体内灵力未稳,又被这人间的烟火俗尘气一扰,简直觉得头脑昏沉。喻文州注意到他难得地少话,心下一转,大约也猜到几分,当下借着宽大袍袖的遮掩握了对方的手,清明暗运,丰沛的灵力如流水般化入对方血脉之内,当下那躁动被安抚大半。狐狸手一动,似乎是不惯想缩回来一般,但是这一动便被喻文州扣得更紧,又实在舒服许多,便也随他去了。

若说这一人一狐为何会于此同行,倒是还有不少话可以说。

 

那时黄少天欲借喻文州躯壳度天劫,反被喻文州擒住,但待他昏睡醒来,却发现自己已经附上了一个人的身。

他目瞪口呆地动动手又动动脚,一直到这个身体原来的主人带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在干嘛?"

"我说我怎么被塞进你身体里了,你这个人怎么回事骗子骗子快放我出去。"一开口连声音都不对了,虽然仍是语速如落珠,但声音里却平白多出几分低沉意味,听得他浑身不对劲。结果就听见那个人又笑了:"你不是开始就想这样吗?"

"我找错人了!"黄少天简直气得很,他开始以为对方只是寻常书生,却未想竟是修行之人。他是山精狐魅,虽从未干过杀人伤生之事,却也知道这些修行的人都不可理喻的很,在他们眼里,仿佛所有非人的就都是异端似的,说什么万物为一天地齐平,简直就都是狗屁。

"别闹。"对方的声音似乎仍是不紧不慢的:"我算过了,你天劫还有三日便至。"

"你若是现在强行脱窍,只怕又要灵力大损,劫数便更难捱了。"

黄少天恨恨地啐了一声,却也知道对方说的都是实话。正想再说什么的时候,就听对方又笑道:"我助你度这天劫便是,别无他想,你尽可放心。"

"为什么?"黄少天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还是问。

"没为什么,你有需要,又于我无损,帮了你这个忙,倒是也无所谓。"喻文州道。

"那你开始时还如此折腾!"黄少天简直不能相信他说得如此轻描淡写:"直接让我夺了窍不是省很多事吗!"

"那可不一样。"喻文州又笑了:"自己给的和被人拿去的,怎么说也是两回事。"

"你要我如何报答你?"黄少天又问。

他虽然自幼便在山中,却也知这世上没有白来的东西的道理,万物有灵,一生福报便那么多,若是得了别人的自己又不还,只怕要生生耗损,反而来得不值当。更何况他与喻文州萍水相逢,无亲无故,一码事还一码事,也总好过日后缠扯不清。

"随意便可。"喻文州也明白这个道理,便也没同他客气。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两个人都沉默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喻文州先破了这个僵局。

"那这几日,这具皮囊就托给少天了。"

黄少天心里想你不说这句话又怎么样,我又不会泄愤拿爪子在你脸上挠两道,不过这话还没说出口,就听见喻文州又笑了,震在心口上酥酥麻麻的。

"爪子不行,回头还要见人。"

"你怎么知道我想什么!"黄少天惊了一下,怕人又在他魂魄上布下什么机关诀窍来。当然他这想法也被喻文州逮到了,对方有些无奈:"你我现在双魂同体,我想什么,你想什么,彼此自然都心知肚明。"

"那岂不是全被你看得通透?"

"我也一样。"喻文州说:"无妨,反正事了了各自分开,到最后没准谁都不记得谁。"

黄少天心想也就你们这些修行人如此冷酷无情,想完了才发现对方是能知道的。

他只能找个话题扯开:"我的原身呢?"

"那边几案上。"喻文州的声音似乎有些尴尬。

黄少天顺着他指的地方找去,却只发现一团看上去有脑袋有尾巴,但是完全四不像的泥塑。

"那什么玩意儿?"

"借躯度劫者,需以原身为偶像,或泥塑,或木胎,以阻生灵之气,神与夺窍者同。"喻文州平平地解释。

"这话我知道。"黄少天打断他,桌子上那东西让他根本不忍心拿在手里看:"泥塑需以原身为形,你是想告诉我你捏的这玩意儿是个狐狸?"

"脑袋有,尾巴有,身子四肢都有,你有什么不满意?"喻文州说道,说完这话可能连自己都觉得不太有说服力:"我尽力了。"

黄少天简直什么都不想说。

后来他还是把自己的原身从那团四不像里弄出来,又捏了个新的,虽然说泥塑这手艺他也不会,但好歹是自己的身体要多熟有多熟,捏出来勉强也算是活灵活现,比喻文州弄出来的那东西强了不知道多少。而后来他的天劫之日,他一个人坐在屋子里,看着外面电闪雷鸣,黑夜压云,心里知道万无一失,却仍旧紧张得连指尖都

他修行千年,也不过就等着这么一瞬。

"没事。"到最后还是喻文州安慰他:"此法多处典籍有载,你修行之中,又未曾杀生害命,应算万无一失——若真有差错,我也已于此处布下光牢结界,至少可护你灵明不灭。"

"你能不能念点好。"黄少天说,然后过了会儿又低声道:"谢谢。"

"我等你报答我。"喻文州只笑了一声,然后便不再说话。

 

那一夜终究在轰然雷鸣之中平静地过去了,第一缕破晓的晨光射入窗棂的时候,放在桌上的那个泥胎悄然裂开一道小缝,然后缝隙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端坐在那里的人眉目中有一丝细线般的明亮,像是兽类的眼瞳映着光的颜色。终于在那个泥塑喀喇一声裂成两半时,一道明丽的金色流窜而出,平地忽起旋风,似是云水生聚,又似是日光天开,待到一切都平定时,又化为人形的狐精倚在桌边,眉目比雨夜初逢时还要英锐明亮。

仍坐在原处的喻文州睁开眼,眸中是风住云歇的笑意。

“度此劫数,便得脱妖骨,可成地仙,在此有贺。”

 

事情至此圆满解决,至于为什么说好的报答到最后变成了一路同行,那便还有另一桩说法了。渡劫成功的狐精发现自己脉关三分处多了一点殷红,而被他附身的那位竟在同一处地方多出一枚金色的狐印,两人面面相觑了许久,还是喻文州先想起来早不知哪般年月看过的古书,说你那时欲毁结界,曾咬破我的手腕。

饮血借形,便成灵契。

这下倒好,原本天南地北的从无瓜葛的一人一狐,竟硬生生地被绑在了一块儿,黄少天修炼之时,亦曾听过这灵契之法,本是极苛刻的条件,精血为约,神魂为凭,却偏偏被他们都撞上,不知该说是因缘,或该说是别的什么。

“总有解掉的法子。”最后喻文州这么说着。

他本为山间灵狐,又新脱妖异,本是率性不拘,若真是要把他跟谁绑在一起,简直要比杀了他还难过。黄少天瞪了喻文州一会儿,最终还是说:“那走吧。”

“我跟你一起走。”

“路上报了你的恩,再把这东西解了,终归谁也不欠谁的。”

喻文州望了他一会儿,又微微一笑。

“好。”

 

于是便如此这般了。

他们一路往出路而行,喻文州却忽然在个摊子前停住脚步。黄少天本欲催他,却见他从袖中摸出两枚铜板来,买了那家农人自酿的一坛果酒,笑着冲他举了举。

“我从前曾来过此处。”

“此酒色味甘美,却不醉人。”

那村镇本是沿江而建,是夜二人顺流而下,径往东南而去。

这灵契本就无太多记载,一时间也没什么头绪,他两人商定,百越之地俗法古媒甚多,不若先去碰个运气。

黄少天坐在船头,水风吹透他未束的黑发。

他忽地侧脸去看喻文州:“你在想什么?”

已经沉默了许久的道士微微一笑:“大约没什么。”

说着他又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旁的狐狸,眼下正是江天一色,夜水空澄,映着黄少天有些锋利骄傲的轮廓,竟然恍恍惚惚地也柔和下来几分。

正逢良辰,明月为朋,清风送酒。

忽如人间百年,乱世也曾逢,盛世也曾逢,却已经少有如此闲暇之刻,江上孤舟,林间草声,天涯月色。

“满饮此杯罢。”他说着斟下酒来,那果酒不知以何物成酿,斟入竹根雕就的杯中,竟青碧如破晓晴空一般,湛湛地映着谁的眼眸。

黄少天望了他一会儿,最终还是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左右日子还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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