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黄】梦中身(五)先打碎玻璃……将……

从充气艇上滚下来的两个人都很狼狈。

浑身上下都湿透了,露在外面的皮肤也大大小小的都是擦伤,“乐园”看似很好心地在水道的尽头为他们放置了一个补给点——虽然只有一些干衣服、简单的食物和温热的花草茶。

喻文州啜了一口茶就笑了:“这不是诛心吗。”

“他们就爱干这个。”黄少天早嗅到了茶壶里的香气,一脸愤愤。

他们都心照不宣地再也没提起方才那个如逃亡般的漫长的吻,宁可去谈从前他们家里经常泡着的一壶香茅柠檬茶,刚开始的时候黄少天其实不太喜欢香茅的味道,觉得那股草香有些喧宾夺主的做作,但从喻文州的茶杯里喝多了,便也逐渐习惯起来。但是喻文州泡茶似乎有独特的手法——搬出家里之后他其实又泡过好多次,明明配料都是一模一样的,但就是喝不出从前的味道来。

于是他就又不喜欢香茅了。

“走吧。”喻文州把喝干的茶杯放下来,“还不知道后面有多少。”

听到他这句话的黄少天眼神暗了一暗,但很快就又把那些晦涩的神情收拾起来。他拧干了T恤又穿回去,看也不看那些舒适而干爽的衣物一眼,大步往外面走去。

走出来才发现水道是一条巨大的蛇。

蛇嘶嘶地吐着信子,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们,眸中燃动着蓝紫色的萤火。

他心里不爽,冲着蛇比出两手中指,结果蛇真的嘶嘶地吐起信子,水道处也开始又有水往外溢流。

喻文州跟在他后面走出来,瞥了那只水道蛇一眼,顺手捡起路旁花坛的石子,一下就抛进了那张张开的大口里。

那蛇好像是被突然出现的暗器噎住了,流淌的水也梗了一下,喻文州心情很好地耸耸肩,拉着黄少天的手腕就往后面亮起来的路走,再也没回头看一眼。

◇ ◇ ◇

矗立于他们面前的,是巨大的玻璃迷宫。

从外面就能一眼看透迷宫的全貌,但层叠穿插的墙却又让人生出倒错的眩惑感来。新的规则还没有公布,他们并不相信乐园会如此好心只让他们在这里玩一个看着就眼晕的迷宫,但随着他们在迷宫口越站越久,迷宫上的月亮开始闪烁,玻璃也开始颤栗,这种动摇像是催促又像是警示,他们对视一眼,从标识着入口的地方走了进去。

走进迷宫的一瞬间,声音就消失了。

巨大的玻璃墙开始生长,越升越高越升越高,似乎要将挂着月亮的漆黑天幕捅破,而后在生长到某个高度后,它们优雅地弯折下来,像是芭蕾舞演员漂亮的下腰,彼此连接给迷宫上了个盖。而就在那个盖子落定的同时,他们两人站着的地方的左手边亮起一道微光,一团小小的萤火虫飞在那里,见他们望过来,便试探性地往前飞去。

这种几乎是骑脸在说“跟上来吧,跟上来吧”的表现让他们两个都无言以对,黄少天下意识地想跟上去,从手腕上传来的阻力让他想起喻文州拉着他的手一直没放开。似乎是注意到他注意到了这一点,喻文州松开了手,他看着对方依然平静如湖水的眼睛,下意识地转了转手腕,然后头也不回地跟上了萤火虫。

萤火虫似乎真的扮演了引路的角色,这一路走过来,他们没有被引进任何一条岔路——但没有人能放松警惕,他们现在不是在梦幻的玻璃迷宫之中,而是在规则所构筑的恶意乐园里。

萤火虫停下了,没有任何预兆。

他们对视一眼,是喻文州先皱起眉。

“你有没有听到水声?”

细小的水流从迷宫地板的缝隙渗了进来。

他们下意识地退开一步,但就那么一步的距离,两个人中间的空气突兀地凝结成了一堵玻璃墙,他们被隔绝在玻璃墙两端,像是被分割在了两个涨水的玻璃盒子里。喻文州那边的水流越来越急,越来越快,不多时积水已经涨到他的腰,而倒是黄少天那边,水只是仍然在不疾不徐地渗着,甚至到现在都没没过他的鞋底。

玻璃都是透明的。

他能看到更多的水从喻文州那边的迷宫席卷而来,他能听见玻璃破碎的声音,看到那些因为承受不住水压而逐渐龟裂的纹路,而就在这样的境地下,那些萤火虫飞了起来,在玻璃墙前飞屋,最终融化进墙里,凝结成熠熠发光的规则,与喻文州那边的一柄光锤。

——“先打碎玻璃的人,将被玻璃球禁锢一小时。”

几乎是在看清那行字的一瞬间黄少天就扯下了腰间挂着的迷你救生锤,蛛网一样的裂纹在玻璃墙上蔓延,而后因为水压,那道玻璃墙瞬间碎裂,大量的水和玻璃碎片向他扑来,而后凝结成光洁的圆球——球的大小十分完美,是正好能在迷宫的道路中滚动,却没有任何调整人球位置余裕的程度。

墙里的萤火虫重新飞出,又在前方化成了引路的光火。

“你脑子有病?”玻璃有点隔音,他大概能从口型看出来喻文州在骂人。

是挺少见的。

他也懒得说话,干脆舒舒服服地在那个玻璃球里躺了下来,甚至还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一副我懒得走了你推车吧的样子。

水并没有放过他们。

玻璃球里的人类和人类在萤火虫的指引下,在迷宫中穿行。玻璃球的大小和水的速度都极为刁钻,玻璃球会被卡在转角,而奔涌的水永远能舔湿人的后背,好在他们不用走岔路,只管随着萤火虫前进,他隔着玻璃能看见某个人严肃的神色,并且认真地在心里揣测,比起用手推着走,是不是喻文州更宁可左脚右脚把这球往前踢着走。

迷宫的出口就在眼前。

萤火虫消失了。

他们站在迷宫的出口——嗯,出口挺小的,反正不够一个球滚出去。

水赶上了他们,排水口被玻璃球堵住,水位开始飞速上涨,这一次迷你安全锤没啥用了,而且黄少天虽然装作老神在在的样子,但在这个过程中他被颠得头晕眼花,根本算不出来从他这个球到现在过去了多久。水慢慢地挤占着外面的空间,球里倒是干爽安静,呼吸的氧气也足够,但是——

见鬼,喻文州那家伙,现在外面的水已经蔓到他胸口,他反而是不着急了?他骰子呢?虽然说这玩意儿用一次少一次,但总不能真的被……

喻文州靠在出口旁边的墙壁上,神情是若有所思的平静——就跟他在书房里的时候没什么区别。

但水已经蔓延到他的下巴,就在黄少天忍无可忍地掏出自己骰子的那个瞬间,喻文州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般望向他,他抛出骰子的手停了一秒。

就在那一秒钟,他听到咔嚓一声,像时针与分针重合,禁锢住他的玻璃瞬间冰解,他们两个人一起被汹涌的大水扔出了迷宫,而后那些水——包括整个玻璃迷宫就在他们面前一寸寸冻结,化作了挑着月亮的冰山。

冰山上的月亮是红色。

“我估时间的水准不错。”喻文州笑着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然后在黄少天发作之前又不咸不淡地扔下一句:

“少天,你说,这条迷宫中的规则,究竟是想要我们两个谁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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