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黄】The ocean and the flame (六十二)

“说起来我还有一件事情想不通。”黄少天说:“留给我的那封信里提到雪。”

“雪?”喻文州听到这件事也有点讶异:“什么雪?”

“就说、可惜这次没看到下雪。”年轻的船员说着望向窗外,船正在一片平静的大海上行驶,月亮刚刚升起,薄薄的光铺在水面上,满目都是温柔的银色。

“可是这个季节怎么会下雪?”

“我也不知道。”他摇了摇头:“大概是某种寓意吧……我们都不知道的那种。”

“毕竟很多事情,我们都没有经历过。”

“说起来明天船就会入港。”他说着又笑起来:“这趟旅程要结束了,喻文州。”

 

 

在被送回蓝雨之前,他们只来得及抓住了那本笔记。

像是救命的稻草,又像是虚无之中唯一的依托。

他们回到正在航行的蓝雨号上的时候,正是最为寂静的深夜。

两个人在喻文州的房间里面面相觑,灯没有亮,周围都是黑的,只听得到海浪的声音,一波波地合着心跳,像是从久远时空中传来的回鸣。

“我们……看看吗。”他的指尖紧紧握着笔记本坚硬的边角,甚至感受到它嵌进肉里的的微微疼痛。

“没办法不看吧。”咔哒一声,喻文州按亮了灯。

说起来这种感觉其实很奇怪,没找到的时候,拼了命的想要什么可能的线索,可是现在要找的东西就在眼前,却反而又觉得有些惶然忐忑起来。

他们在明亮的地方互相对望一眼,彼此都在对方的眼中看见遥不可及的大海。

深夜的船舱,所有的人都已经睡熟了,只除了那些在黑暗中杳然潜伏,不知道何时会蠢蠢欲动的东西。

他们在桌前坐下,黄少天小心翼翼地拆开外封,翻开了笔记本的第一页。

 

——今天是在雾中的第三日。

——我已经不知道后面会有什么事,不知道这场雾何时会散。

——也许这艘船已经没有再起航的可能。

——如果你看到这本笔记,请把它交给需要看到的人。

——这艘船上,发生了超乎想象的事。

 

他们望着写在扉页上的字面面相觑。

长久的静默在房间里扩散开来,喻文州吞了口口水,说话的声音有点艰难。

“这是我写的。”

“但是、并不是我昨天写的笔记。”

“这样说的话你能明白吗?”

 

 

“其实我还是很想知道,最后那本被销毁的笔记上写了什么。”黄少天说:“现在再回过头来看,反而有种奇怪的感觉。”

“那时候到底走过什么样的路?也许我们再也不会知道了。”

“毕竟它们在‘现在’,已经从未发生过。”喻文州拍了拍他的手背:“存在的价值,就是告诉你,那些都是错的,不要去信。”

“也许你会写情书呢?”黄少天笑了笑,却又忽然垂下眸来,看着两个人交叠在一起的手发呆:“有时候还是忍不住想,那时候的自己想对你说什么,又或者你想对我说什么。”

“或许直到蓝雨平安入港前,这种总觉得还会发生什么的感觉都不会停止。”喻文州平静地接过他的话来:“我也和你一样,忍不住都在翻来覆去地想着各种各样的可能,各种发生过的事,和没发生的事。”

“但是快了,不是吗?”他说:“这是我们在蓝雨上度过的最后一个夜晚。”

他仰起头来,迎接他落下亲吻的嘴唇。

 

 

房间里似乎能听见心跳的声音,交织着在纸面上落成有些黯淡的文字,黄少天咬了咬牙,动手翻开下一页,喻文州清挺的字迹又出现在眼前。

 

事情的起源可能要从船员舱里泄露的不明气体说起。

开始本来以为是某个泄压阀损坏的缘故,所以并没有引起重视。

但是渐渐的,在引擎舱值勤的船员开始出现异常。

被当做航行综合征来考量,据他说,这是很经常发生的事。

他说,在漫长的航海中,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直到那天为止。

引擎舱深处的货舱被打开,打开那扇门的船员,在那里割断了自己的喉咙。

鲜血溅了一地,但是似乎有什么比死亡更恐怖的东西,随着那扇门的打开,在蓝雨号上快速蔓延。

像是一觉醒来,身旁的人就已经疯了一半。

还清醒的船员试图求救,但是海面上忽然起了大雾。

据他说,那是名为“铁槛将军”的传说。

雾中能见度极低,在满是暗礁的水域,无法强行开船。

警告通知已经发送,在雾散之前,不管是民船还是军舰,都不会接近这片海域。

甚至所有的通讯手段也全部失灵,无线电、光……试过所有能试的方式,通讯喇叭里传来的只有杂音。

我们被困在雾中,被困在这片海所设下的牢笼里。

你接下来会看到的一切,都将以此为前提。

 

“那个泄压阀……货舱?”刚看完第一页,黄少天就一下子合上了笔记本:“那个果然有问题。”

“不过铁槛将军的传说居然真的存在,我一直以为那只是个传说而已。”

“说起来你的这本笔记里,提到的‘他’是我吗?那你写的时候我在哪里?船上的人疯了一半指的什么事?”

“而且就算有雾,雾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你怎么都不写清楚!”

最怕的事情摊在眼前,他明显地有些慌乱,喻文州走去倒水给他,自己的手也有些抖,好几次才能按下淡水龙头的开关。

明明只有几行字,但是却在解答了他们的疑惑的同时,带给了他们更多的谜团。

他把水递给黄少天,自己深呼吸了几次才稳住声音。

夜色依然平静,但是已经和刚才所看到的完全不同。

“这不是我写的笔记——起码不是我现在留在这里的那本,刚刚我已经和你讲过了。”

“那么未来,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发生什么事会让我放弃那本笔记?如果留下笔记的目的,是让能搜寻到蓝雨的人看到这里曾经发生的事的话,留下以日记形式记录的笔记,显然更有可能被理解。”

“所以你想说什么?”

“我忽然在想一种可能。”

“少天,你觉得有没有可能。”

“这本笔记,根本不是我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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