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屋子里很久都没有人说话。
有什么东西沉甸甸地压过来，像是铺天盖地的乌云，又像是层层叠叠的海浪，他们终究谁都能不能知道曾经发生过什么，只知道结局大概很不好，而那时候的所有人都无力拯救。
喻文州不知道什么时候抓住他的手。
“那你为什么要把这些撕碎？”他这么问着。
“我不知道。”黄少天摇摇头。
“一定有原因。”年轻的摄影师轻声这么说着：“还是你觉得，你自己会是在一切都快结束的时候、毁掉所有资料的人？”
“那这样的话为什么还要把这些留在这里？”他说：“为什么又要特地用这个船员传说里用来存放机密的箱子？”
“因为我想留下的就是这句话和这些碎纸？”
“我想是的。”喻文州点了点头：“也许我那时候写下的笔记有什么问题。”
“你不得不销毁，但是又不能让它彻底不存在。”
“那你写了什么？”
“起码现在还什么都没有。”他耸耸肩：“一些简单的记录，你和我说的事情，和我从照片里发现的一些事情——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只是单纯地在写。”
“回去之后借我看。”黄少天说：“也许很多事情，只是你没办法发现——你不太了解蓝雨号，也许很多事情在常人眼里就只是个不起眼的小事，但是在海上，一条鱼跃起，可能都是远方的惊风巨浪。”
“好。”喻文州点了点头：“我们去引擎舱？”
“走。”他把那个箱子原样锁好，推回到床底下去：“就让它接着呆在这儿，我们就当什么也没看见。”
他深吸了一口气：“反正什么事都没发生。”
还有一句话被年轻的船务压在了心里。
——那么那时候，你在哪里呢？
他们先去豪华舱的第一个房间里取回了那张魏琛的ID卡，拿到卡片的时候黄少天又沉默了一会儿，上面的照片已经斑驳，芯片也黯淡而伤痕累累，不过很快他又恢复过来，拎着修好电路后就一直放在那里没动过的工具箱，带着喻文州走向了船员通道。
“临时补课有用吗？”
大概是为了活跃气氛，喻文州跟他开着玩笑。
而黄少天有点遗憾地笑了笑。
“说实话，已经快忘光了。”
船员通道里有的地方满是积水，他们不得不走得小心翼翼。
每扇门都锁着，他们甚至在某些地方看到淋漓如手印的东西，而黄少天并不想去把那些门打开，起码现在不。
他眼中的这一切，曾经都鲜活热闹得像是再完满不过的人生，如今却枯萎至此。
而喻文州也始终沉默不语，两个人交握的手一直没有分开。
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怎样的事情，会让黄少天写下那样的字句，只是莫名地觉得自己那时候一定不在了——他从未有一刻有过如此强烈的感觉。
他想如果他还能够，那么他一定到最后都想陪着这个人。
也许每个人都曾经向往漫长旅途中的艳遇。
在美丽的地方开展的不期而来的恋爱，总是让人心旌动摇，但是很可能——很多东西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就好像他在踏上这艘船之间从未想过自己会与谁相遇，他甚至不相信一见钟情，。
——当然就连现在也不是。
终于他们在拐过两个弯之后停下脚步，引擎舱的大门紧紧闭锁，门上的磁卡感应处闪烁着红灯。
“靠怎么这玩意儿又故障。”
黄少天愤愤地骂了一声：“只有这一条路。”
“那也没办法了。”喻文州举了举手中的工具箱：“试着修修看。”
他们来的时候特地确认过了座钟，距离转移会再度发生的十二点还有六个小时。
不知道能不能算是运气不错。
关闭掉控制这条走廊电路的闸门，在应急灯冷白的光线下拧开感应器的螺丝盖板，看到里面的东西时他们都有点吃惊。
虽然自从这趟旅程开始，令人惊讶的事情已经发生了无数件，但是他们还是没有习惯——没有人喜欢、或者想习惯这种事。喻文州带上橡胶手套，把卡在磁卡感应器的电路之间的那张ID卡拿了起来，上面的人他印象里见过，不过具体不能确定，只能疑惑地看向黄少天。
“是阿轩的ID卡。”黄少天接过那张卡收进口袋里：“放在这儿，肯定是被人特地放进去的。”
“我都快觉得这艘船是被人布置好的了。”喻文州苦笑：“要是最后发现只是个玩笑怎么办？”
“我们合力把开玩笑的人打一顿。”黄少天随口说着，用绝缘笔仔细地拨弄着那些电路检查：“两根连接线被人拔走了，而且那里面还卡了东西，我拿不出来。”
“”哪里？“喻文州凑过来看，黄少天用电筒给他打着光，果然纠结的线路深处，有什么东西，电筒的光打上去的时候能泛出温润的色泽，但是大部分都被电路挡住了，完全看不清。”
“看来得回头把这些线理清才行，全接乱了，好像要特地藏起后面那东西一样。”喻文州看了一会儿下了定论：“你知道这些线应该在哪里存放吗？”
“这附近的维修工具间应该有，不过这个就要凭运气了。”
黄少天说着从口袋里摸出刚才放进去的ID卡：“不过有这个，就感觉自己起码开局的运气不算太差。”
“工具间的门用的是那种传统的钥匙，ID卡是没用的。”他看着喻文州有些疑惑的眼神为他解释：“不过阿轩的工作某部分就是负责勤务，很多备份的钥匙在他那里应该都有一份。”
“那还真是运气不错。”喻文州耸耸肩：“也许我能理解成把事情弄成这样的人在帮我们？”
“藏头露尾的干什么，拖延时间吗？”黄少天愤愤地扬了扬手里的ID卡：“不管是谁弄的好想把他拽出来打一顿。”
“不过走吧，权当是打游戏看攻略。”他说着扬了扬手里的ID卡。
“我倒是想看看阿轩的房间里有没有藏什么奇怪的东西——回去嘲笑他，也算是未卜先知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