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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一片黑暗中默默凝视彼此。

“我们先去客房。”喻文州最终下了决定：“维修间还要再下到底层，目前来说太危险了。”

“起码那个房间上次我们进去过。”他说：“除了镜子上的暗码没什么别的东西。”

“问题总要一个个解决。”

“好。”黄少天皱了皱眉，又从腰间摸出了他的小手电。

由于晚上巡航的时候还要用，手电他已经充过电，起码能照亮眼前的过道，白的光和黑的前方，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喻文州抓住了手。

对方接触他手腕的皮肤也是冷汗涔涔的，只有虎口和掌心的地方还有一丁点暖。事情一次又一次地超出他们的预料范围，总是在问题还没有解决的时候出现更多问题，他们甚至还不知道蓝雨号将会发生什么，甚至不知道这艘船上还有什么在等着他们，但是这时候，终归只能向前走。

他反手扣住喻文州的手指，忽然感觉不单单只有握着手电筒的那只手里发着光。

豪华舱尽头的第一间客房依旧和他们上次离开的时候没什么区别，镜子上的摩斯电码依旧像是遥远的昭示，他们的光扫向镜子的对面，那里似乎也挂着一张画——看起来像是人像，岁月磨蚀，斑驳脱落得如同骷髅。

破损的沙发，散落一地的打碎的花瓶的瓷片——他们甚至连那一片片瓷都捡起来看过，但是什么发现也没有。

“你说我现在打着手电趴下去，沙发底下会有一双绿莹莹的眼睛吗？”黄少天烦闷地嘟囔，还真打算弯下腰去看，喻文州赶紧一把拉住他。地上大块的碎瓷虽然已经被捡走了，但是那些零零碎碎的渣子还在，他想了想脱下外套铺在地上：“你小心点。”

黄少天冲他扬扬眉，手电筒的光一寸寸地扫过沙发下面的地板，除了灰尘之外看不见别的，他甚至伸手去摸沙发底的衬布，却依然一无所获。他退开之后喻文州又检查了一遍，结果依然是一无所获，镜子上的字感觉就像是个冷冷耍弄人的玩笑，简直憋了一肚子火都没地方发泄。

黄少天烦躁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手电筒的光漫无目的地扫遍整个房间，喻文州正想出声阻止他，他们不能再在这里呆太久，万一像上次一样转移回去可是麻烦。说起来他们至今没有摸出转移的规律，这样让干很多事都会变得束手束脚……

“少天。”他出声喊他：“来。”

“做什么？”

“帮我个忙。”他说着已经挽起了袖子。

“我们看一下镜子后面。”

他们合力把梳妆台搬开，镜子的背后黏着一张ID卡。

“我操。”黄少天真心实意地骂着脏话。所谓的看身后，看的并不是镜中人的身后，而是镜子的身后

而那张卡那是魏琛的ID卡，代表了这艘船上的最高权限，有了这张卡，他们可以在电力接通的情况下打开所有锁着的门，船对他们没有秘密，只要他们能去到秘密所在的地方。

“带回去吗？”他吞了一口口水，看着喻文州。

而喻文州的神色也晦暗不明，他伸手去揭下那张ID卡，然后交给了黄少天，又蹲下身去仔细研究那个梳妆台，他总觉得，镜子大费周章，不会为了只给他们一张目前还没办法用的卡，而果然又被他发现关窍，梳妆台前面的柜子被锁住了，但是后面的背板却可以撬开，他找黄少天借了指甲刀，颇费力气地拔掉那几颗歪歪斜斜、一看就是后来钉上的钉子，柜子里的腐朽气息一下子冲出来的时候他掩住了口鼻，光扫过来，那里放着一个小箱子。

深绿色的硬塑料箱，黄色的提手，上面印着蓝雨号的船徽和船名编号。

他看了黄少天一眼，伸手拎出了箱子，然后在电筒光下打开。

一套修理工具，还有一把钥匙。

现在他们正在甲板上。

面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生的转移，这里可能是最安全的地方，被发现了，大不了就是两个人出来吹吹海风说说话，不过这里没有风也没有月光，甚至连海都没有，只有浪涛的声音和无尽的白雾。

“这不是我们准备的那套。”黄少天皱眉：“那里面还有别的……而且我拿的是用过的一套，这套应该是放进去的时候刚从仓库里拿出来，你看螺丝头还是新的。”

“钥匙呢？”

“是电源箱的钥匙没错。”

本来该在那里的东西不在了，而本来不该在这里的东西出现了。

他们望着面前的修理工具箱，一时间不知道该将它想象成请君入瓮还是天官赐福，不过还是那句话，就算是走在别人限定好的道路上，那也得继续往前走才行。

黄少天会一点基本的维修，于是喻文州给他打下手，电源箱也并不如同他们想象的那么简单，本来以为按照别的东西的损毁状况，很有可能锁孔依旧锈死了。但是等到他们真的站在电源箱跟前，光照在上面，才发现有一个透明的亚克力小方块罩在锁孔上，方块已经磨蚀，可是里面的锁孔，却依然还是完好无损。

这又是谁？

他们起掉那个小盖子，钥匙插进锁孔，咔哒一声，锁舌弹开。

两个人都带着工具箱里的胶皮手套，他们甚至听见电流在电路里流动的滋滋声，主电路的保险丝已经被烧断了，但是备用电源的联通灯还亮着，黄少天剪下那些不知道经历了多大的电流、已经被烧成炭条的电线，露出新的铜芯时又拧上工具箱里翻出来的新的，喻文州站在底下给他打着手电，他一低头，就看见对方的眼睛，里面有光，端正而认真，还带着一点点笑意。

工作期间——嘴不用工作。

“你笑什么？”他一边问着一边切断了备用电源的开关，然后将两节铜芯扭在一起，用胶带缠好，再固定到合适的地方去。

“没什么，想起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说自己只是蓝雨号上的娱乐负责。”喻文州见他又低头去找东西，便也把灯光跟着打过去。

“现在看来其实会的很多。”

“多亏了你。”

“基本技能基本技能。”黄少天打着哈哈：“实话是我上大学的时候电工原理都是低空飞过的，没准等一会儿我接好，备用电源都被烧了也说不定。”

“不可能。”喻文州这次真心实意地笑出声来。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别对我抱太大希望啊……哎你帮我往上照一下，那个螺丝锈死了我得拧开它把电路板换下来。”

“看着你就好像有希望。”喻文州认真地说。

黄少天不由自主地回头，他们在手电筒的光晕下对视。

只有这一片地方是亮的，外面都是无声的黑暗，一时之间，好像世界里都只有他们两个人。

连原本觉得惨淡的LED白光也似乎变得温和起来，像是漂浮在海波上的月色。

咔哒。

黄少天忽然手指一动，将备用电源的开关扳回原位。

世界乍然明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