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时发布测试第二弹
过了很久黄少天才又有动作。
他仰起头来看着正发着柔和白光的屋顶，神色一如往常，甚至AI在他身上感受到了某种正静默而蓬勃地盛放的东西——他想他毕竟不是人类，他猜不出黄少天为何会如此，只能又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黄少？”
“哎这么听你声音真的像他，也是嘛你的声音系统是用他的声波采样做的。”黄少天忽然说。
“他可从来不叫我黄少。”
于是AI又无言以对了。
“我和你说。”黄少天盯着角落的扩音器，忽然就又像是想起什么珍宝一般地低下头笑了一下。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眸子亮亮的，像是天边恒常的启明星。
“索尔我和你说……我先声明真没开玩笑啊。”
“他回来了。”
那一瞬间屋子里静默得如同亿万年之外的星海，唯有呼吸涌动如潮汐。
好久之后，AI温和的声音才从扩音器里传出来，带着些不欲被觉察的震颤。
“那可真是……太好了。”
那个夜晚的好梦，似乎来得比往常都要快些。
而在人梦见久远的回忆与绵长的未来的同事，索克萨尔和夜雨声烦坐在一起，听他讲完了整个关于救援的故事。
“那个胶囊舱搬上来的时候我都惊了……我没想到真的是喻队长你知道吗。”夜雨声烦的感叹仍然在继续：“你是没看到那时候黄少的表情……”
“不管怎么样，这终归是好事。”
“是啊，可真是太好了……”冰雨的AI说着，放松地往后靠过去。那些庞大的数据洪流在他仰过去的那个瞬间竟然被堆积成了几个抱枕的形状，他倚在那些抱枕堆里，又看了索克萨尔一眼。
“你也很想他，不是吗？”
“当然。”
AI的谈话结束了，他们一起关闭了系统，陷入属于他们的安稳睡眠。
而人类的梦还在继续。
他又梦见他和喻文州还在军校的时候，似乎也是个和平常没什么不同的夜晚，他们两个人偷偷溜到学校的全息星图系统里去，不是为了复习也不是为了模拟对战，而是为了……看星星。
“我说你这么假公济私真的好吗我要去告发你。”那时候他肆无忌惮地拉着喻文州的手，顺便嘲笑这位持有系统控制室钥匙的优等生。而对方闻言只是笑着看了他一眼，故作苦恼地皱起眉来。
“那可怎么是好。”喻文州说：“我记得少天和我是同犯。”
他们偷偷溜进那个球形的巨大建筑，坐进舱位里刷卡登录，短暂的眩晕过后，大片大片的星空在他们面前骤然跳开，视界广袤无垠，无论何处都光辉灿烂。而他正漂浮在这一片星与光的海洋之中，身旁是喻文州。
“我就说这么看最浪漫。”他笑嘻嘻地说：“那些非要溜出去找天文台的人啊，他们都不懂。”
喻文州并没有回应他这句话，只是温柔地望着他。
“你看，整个世界都是我们的。”黄少天伸开双手，做了个拥抱的动作：“就算想要看大洋对面的星星，也不过只是咻——切换个系统的功夫。”
于是喻文州真的发出了一个切换指令。
漫天的星辰像是暴雨一样坠落下来，而后又在陨落的强烈光芒里以另一种姿态重生。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看到的是白日的宇宙，阳光明亮而灿烂，但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身边还隐藏着星星点点的光，像是雪中寻白，又像是夜半书墨。
光线温和地转暗，眼看似是傍晚。
那些星星更加明亮了，虽然不如在黑夜中壮美，却总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温暖。
信息流模拟的宇宙风从四面八方而来，吹乱他们两个人的头发衣角。
“等到我们退役。”喻文州说：“我想找个海边的城市买间房子，高楼还是独栋倒是无所谓。”
“我想养宠物……你说柯基怎么样？”
“反正要么就要有个大阳台，要么就要有个小院子。”
“洗手间一定要有窗户我和你说，我受不了白天也要开灯。”
“房间要多一点，我想要一间书房，再给你一间游戏室……说起来，你和我抱怨了很久宋晓借走的那盘游戏还没还？我也有点想玩。”
“我要放沙发……很大的那种看电视看累了就可以直接躺着睡。”
……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彼此的未来里都有对方。
那时候他们心里都清楚，这种平静、温暖、如同常人的生活不过只是种海市蜃楼的奢望，但是总忍不住希望自己能拥有那样的生活。虽然他们都是最出色的军人，但毕竟没有人喜欢一眼也望不到尽头的战争。
可只要他们站在这里，就有更多的人，能拥有他们梦想中的那种生活。
梦仍然沿着记忆的脉络延伸，那一个晚上他们看过了人类的认知范围中所有的星空，从白昼到黑夜，从暮色至天明，像是朝轮日转地不知不觉就过了一辈子，蓦然相忆，足慰生平。
“喻文州。”梦境和记忆的最后，他喊了恋人的名字。
“嗯？”而那个人在漫天星海中回过头来。
“我决定了就养只柯基……你还是买个带院子的独栋吧可以在院子里搭个狗窝。”
“好。”
清晨尚未到来之前，黄少天就睁开了眼睛。
手中仿佛还有梦里握着的温度，他翻了个身，又用被子把自己裹得紧一点。
他忽然很想去看看喻文州——这种想去见他就能见的感觉让他觉得眼眶有点发热。
年轻的少校在凌晨四点钟的时候溜出他的房间，脚步轻快得像是少年时偷偷溜出宿舍去和某个人约会的冒险。
他来到基地医院，在护士小姐有些惊讶的目光下刷了军官卡进入探视区。那里亮着冷色的光，一切和他白天时候所见到的没什么区别——他站在喻文州的病房前，透过冰凉的无机质，认真地看着里面那个正睡得很熟的人。
黄少天把额头抵在玻璃上笑了。
“我买了间房子……在离基地好远的地方，坐星际列车的话大概要一天。”
“不过那里靠着海，而且有个大院子。离房子不远的地方正好就有超市，完美解决生活问题，交通方便闹中取静，我是不是很有眼光？”
“啊，还有，我刚才梦见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