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噫——欧噫欧噫【

·明天完结【

喻文州的工作室的注册地点就在他们吃饭的那家餐厅楼上，吃过饭两个人直接从地下直梯通上顶层，黄少天看着他的背影，忽然间察觉到了某种微妙的、仿佛那时他前往喻文州的公寓时的心境。

那时候也是只有他们两个人，在不断上升的狭小空间里。心跳似乎随着距离变短而加速，抬起头看见电梯暖白色的灯，映得所有的轮廓都清楚明晰。

滴的一声，喻文州用钥匙卡刷开门禁，转手就把卡片塞到了他的口袋里。

迎门是巨大的玻璃墙，乳白色的磨砂设计，内里好似还嵌了夹层，不仔细看就看不出来的银色沙粒在射灯下星星点点。黄少天在那面墙前驻足，忽然间就想起大学毕业那年，他和喻文州讨论未来去向，喻文州说将来有可能的话想自己开工作室，他兴致勃勃地说到那时候我就跟你一块儿，反正喻总不能让我吃亏。

他还记得那时候他们并肩走在那条走过无数次的回宿舍的路上，抬起头看见夜空星光漫漫，拂过耳畔的风温和如同初夏暮春。

——“那少天帮我想个名字吧？”

——“哇这么快就等价交换啦？”

——“你觉得是就是。”

——“那……蓝雨。”

那时候喻文州没问他为什么，只笑着说那就记下了。而现在他当年说的那两个字正嵌合在眼前的玻璃墙上，设计端正又带着点跳脱飞扬，一看就是喻文州的手笔——就连选的颜色都是他当时初初想起掠过眼前的那一抹，如今看来仿佛回忆又仿佛漫长时光。

那时候他还什么都不知道，就已经被那个人写进未来里。

黄少天忽然有点感谢自己那个已经被开除的同事，如果没有那么多的巧合，如果不是刚巧发生在那一天，也许一切终究会悄无声息地过去，也许他们会……不。

他觉得就如同万千星辰终有定轨，他和喻文州总要在一起。

没有这里还有那里，错过今天还有明天，生命如同拼图，而他们所有的所无的，唯有对方能填拼完满。

“你当时取的名字。”喻文州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来，带着从容的笑意：“还记得吗。”

“那就当成等价交换吧。”他又看着那两个字笑了一下，并没回答喻文州的问题：“说起来喻总，到最后你也没问我，为什么取这两个字啊？”

“为什么？”

“不告诉你。”他扬眉一笑：“走，进去看看。”

其实就算是喻文州问了，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那时几乎是毫无理由地就想到了这两个字，那种感觉如果硬要比喻，可能更像是冥冥之中的某种感念。喻文州早说过他骨子里总带着点浪漫主义或者理想主义，他想，或许真的在某个故事、或者某片星空下，他们所有年少的喜怒哀乐信仰梦想，都与这两个字紧密相连。

他和喻文州。

他们两个。

墙后的空间确实不算特别大，但是功能分区一应俱全，而且划分合理，看起来倒是颇让人舒服。屋子里没开灯，而窗外清明月色正从从干净通透的落地窗里洒进来，倒像是有什么沉睡未醒。

房间里的气息依旧是彻底打扫后那种无人入侵的新鲜，两侧雪白的墙上挂着不少画框，黄少天仔细看过去，大部分都是他们大学时候一起拍的素材照片。

“我还记得你拍这张的时候。”他站在一个画框前说：“半夜从帐篷里跑出去拍，我醒来看不到你还吓一跳。”

那照片是从山上往下拍的环山路，正好有大车开过，远光灯映着蜿蜒曲折的盘途，远方山峦森林重重叠叠，颇有些前途无知且无畏的冲动气势。喻文州看了一眼也想起来他说的是什么，只笑着没说话。

——不然难道要他告诉黄少天，那时候自己午夜梦醒看到喜欢的人在身边，忽然就觉得心潮澎湃。

后来黄少天也挂着相机和他一起出来蹲点，美其名曰好兄弟有难同当，然后就又被汹涌而来的蚊子咬得哇哇叫着去帐篷里翻驱蚊水。黄少天向来血甜，饱受这些小动物喜爱，喻文州戏谑他说有你在寝室里都不用点蚊香，另外两人深以为然。

黄少天看着看着，也想起来那时候他们两个蹲在树丛里，他就算一身驱蚊水的香气也没办法让那些嗡嗡叫的讨厌东西离他远点，只能毫无作用地一边和喻文州抱怨着为什么它们都不咬你一边研究夜拍参数，结果忽然间就被人在胳膊上拍了一巴掌，抬起头的时候看到旁边人摊开黏着只死蚊子的掌心，笑得一脸戏谑无辜。

——“我本来想帮你问问的，结果好像用力太大了？”

——“我真是谢谢你哦。”

别人都夸喻文州温和稳重，唯有他对这人这种油嘴滑舌的样子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这张是我拍的吧……我都没留电子档了你居然还有。”

没多久他的注意力就转移到了别的画框里去，一边看一边还在嘟嘟囔囔。

“啊还有这个，我记得是课堂设计作业但是我可喜欢了，说起来你的那份呢？不是和我的对照着做的吗干嘛不一起挂出来……”

喻文州忽然吻住了他。

风从半开的顶窗里卷进来，带着夜晚的气息与月色的清透，高楼的顶层，底下如同光河一般的车流人声都不能至此半分。整层楼都是静的，整个夜都是静的，骚动的唯独他们两人，记忆与时光，未来与过往，纷纷扰扰地交织在一起，仿若永不能熄止的焰流。

好久之后黄少天才半推开他，但分开的也依旧只有嘴唇。

身体仍然眷恋彼此的温度，之前冷淡了快两个星期的欲望正在慢吞吞地苏醒，喻文州微喘着，拇指贴着他的脸颊颈侧慢而确实地磨蹭，黄少天一个激灵，忽然就像是被打开了什么激活开关。

他忍不住又抱住喻文州，把脸埋进他的颈窝里磨蹭好久，想要抱怨两句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却又发现一向的伶牙俐齿在此刻全无作用。

他向来容易被共同的回忆共同的梦想这种事情所撩拨，更罔论同他一起经历这一切的人是喻文州。从小到大他们都在一块儿，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喻文州，也没人比喻文州更了解他。如同相伴而生的山岩古木，共同撑起头顶上的某片天空。

喻文州自然也知道他现在这样是在闹什么又或者说是想要什么，他安抚一般地抚摸着黄少天的耳背，低声在他耳边说：“回我家去？”

黄少天埋在他肩上摇了摇头。

“等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