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完了！昂头！
·写得好爽【
喻文州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空气微妙地静默了一瞬。
像是有不知其来的风从舷窗外滑过，他们明明现在身处依然光明的蓝雨，却仿佛感受到无数双窥视的眼睛。
来自这里，来自那里，仿佛无路可逃般来自无处不在。
“笔记被换过了吗？”黄少天哗啦啦地翻着笔记纸，那本笔记本被写了大半本，愈往后的字迹愈发简短凌乱，然后在某一天戛然而止，仿佛灯被拉灭，世界跌入永恒的黑暗：“但是我看字迹都一样。”
“没换过。”喻文州从他手里接过笔记本，一页一页地翻着：“这是我写的没错。”
“你说这话我就闹不明白了。”年轻的船员皱起眉来：“你一会儿说不是你留下的，一会儿又说是你写的，我和你说现在玩哑谜可没意思。”
“都没错。”喻文州合上本子，平静地看向他：“确实是我写的，但是不是我留下的。”
“设身处地地想一下，我们在海上航行，忽然一睁眼，到了另一艘和之前呆的船一模一样、只是荒凉破败得不成样子的船上，在排除是做梦的可能后，第一反应会是什么？”
“发生了什么，船才会变成这个样子？”黄少天飞快地回答。
“不错，发生了什么，船才会变成这个样子。”喻文州点了点头，然后又说：“这是常理的推断逻辑——我们都见过完好的船，也知道它从未损坏、或者被弃置过，因此看到一艘凋败的船，理所应当地会这么想。”
“但是如果……这并不是我们这一次所乘上的船呢？”
黄少天皱着眉，喻文州想说话，被他摆摆手示意制止。年轻的船员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嘴里低声地念着什么，在第三个来回之后他终于停下脚步，望向他的眼睛里有光：“你是说，我们在那艘船里看到的，虽然是一个结局，但是并非是这趟航行的结局，是这个意思吗？”
“对。”喻文州坚定地回答：“不然我没办法解释这本笔记。”
“而且你看，无论怎样，现在起码我们知道在这艘船上、或者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不可思议的事。”
“但是这本笔记的开头，你看字句间的语气，显然之前一切风平浪静，在事态不可挽回前，他们对可能的危险一无所知。”
“‘也许’这艘船可能再没有起航的可能。”
“如果是现在的我写下这本笔记的话，应该是‘这艘船真的再没有起航的可能’吧。”他说：“毕竟，我曾经亲眼见过他的样子。”
“你等等等等，我逻辑有点混乱。”黄少天又阻止了他的话：“你的意思是说，之前曾经有过一艘蓝雨号，在发生了这本笔记上记述的事情之后，它变成了我们所见到的那个样子。”
“那么为什么现在我们会在这里？平行空间吗？这种AVG一样的剧情太扯了。”、
“但是我所能想到的，只有这种解释，能推论目前一切矛盾的可能。”喻文州望着他：“还有，我觉得，也许这并不是平行空间。”
“如果真的把之前那艘船上的故事当做一个游戏，那么玩出了通关结局之后，游戏回到重头，重新开始。”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这种感觉……很多时候，莫名觉得有些东西很熟悉。”
他说着勾起嘴角笑了下，但是眸子里的笑意却淡得像烟：“就好像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那时候我莫名地觉得，好像不管是在什么地方，就是应该要遇见你。”
在他说出这句话之后，黄少天彻底地沉默了。
他同样明白这种感觉，那时候他在蓝雨的甲板上遇见喻文州，漫长的黑夜与朦胧的白雾之中，只有那个人站在那里，如同无尽夜航之中的道标，看到的时候觉得安心，莫名地觉得有很多话想要对他说，可是等到真的对视，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曾经把这当做一种宿命般的“似曾相识”，如今却被告知，他们之间，可能真的曾经发生过什么故事。
头顶上的星星，击打着船身的浪花，遥远海平面上的月色，飞过漫天空云的鸥鸟。
那些曾经让他觉得有些像做梦的景色，也许他们真的曾经一起见过。
像是行色匆匆的人群中，忽然间从身旁路过一个面目模糊的人。
看不清他的样子，却知道自己不能与他就这么擦肩而过。
“照你的意思……”再出口的声音，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微微的颤抖：“我们这次，是要玩出来不一样的结局吗？”
“我相信每件事情必有其缘由。”喻文州望着他的眼睛，眸子里深沉如夜雾的神色，渐渐地凝聚成仿佛一束光的东西：“或许就是为了要让这艘船能够平安地开到目的地，我才要再遇见你一次。”
仿佛在心里敲响透明的钟，钟声如同涟漪，一波波地回荡开来。
黄少天想起他的海螺，想起他每次出航前，都会许下的愿望。
——这次也希望能一路平安！
——当然我知道海上什么事都会发生……希望就算发生什么事的话也会有补救的余地，请让蓝雨平平安安地到达目的地，拜托啦！
那时候他的海螺在阳光下泛出如同海浪的金色，像是什么独一无二的仪式。
“补救的机会吗……”他喃喃自语着，不由自主地又看向喻文州。
“这么说的话，很多事情，还真的是心诚则灵啊。”
“你刚才说，第一次看到我的时候，觉得熟悉对吧。”他坐到喻文州的身边去，侧头看向笔记本上的那些字句。
“其实我也这么觉得。”
“好像在很多地方见过你，在见过你之后，走在这艘船上的时候，好像不经意间脑海里就会飘过一溜影子。”
“像是有谁在那里，像是有谁对我说话。”
“在那艘船上找到照片的时候也是——我并不吃惊。”他说着说着，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心尖上颤抖起来，忍不住摸索着，最终抓住了一个人的手：“只是觉得……大概觉得难过。”
“这么看的话确实也是……你说的或许真的没错。”
“你答应过送给我的照片，是大海、月亮和鱼吧。”
“在那艘船上找到的照片却是太阳和海鸥。”
“这么看来，起码还真的是关系匪浅。”
“是的。”喻文州低声说：“就算在那种情况下，也想把答应过你的东西送给你。”
像是有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在胸口鼓荡，或许是之前颤抖着的那一些，又或许比那一些更深更沉更远。
冥冥之中自有驱使。
他们在洁白的日光灯下，找到彼此的嘴唇。
开始还像是雨水打在海面上的轻触，连涟漪都泛不开几圈。
但那只是开始。
分开的时候，他们都看到彼此好像是在做梦的眼睛。
“你听说过吊桥效应吗？”喻文州看着他，忽然笑起来，拇指温柔地捺去黄少天嘴唇上的水痕。
“在危险的环境下相遇的两个人，会更容易产生某种反应……就好像他们相爱一样。”
“只有彼此可以依靠，共同经历危险，共同期待着光，在这样的环境下，会产生恋爱心理大概也是理所寻常的？”
“我可不管这个。”黄少天望着他，眨眨眼睛也笑了：“反正都只是个理由，对于我和你来说，结果还不是一样。”
“不，我不是要为刚才发生的事找个解释。”喻文州耸了耸肩。
“大概只是想说，我觉得，我可以把刚才话里的好像删除。”
“我喜欢你，黄少天……也许从很久之前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