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自己写得特别变态……

晚上的时候他们回到旅店。

黄少天很明显地感受到了从喻文州身上散发出来的疲倦，他知道对方一整天都在为维持文字和进行探查而消耗灵力，而早晨喻文州动摇不稳得几乎要现出原形的状况也让他不由担心。但是现在这种状况——

“不然你还是休息一下。”他终于忍不住地开口：“我帮你守着。”

“没事。”喻文州摇了摇头：“还不到需要撑休眠结界的地步，不过一会儿少天还得帮我个忙。”

“你早晨的那个文字，再借给我用一下。”

望着他的眼睛，黄少天想也没想地就又捏出了一个「镇守」递给他，他看着那个散发着温暖金色光芒的文字渐渐消失在麒麟的胸口，感觉对方的眼睛里又有什么一点点地凝聚起来。忽然之间有很多话想问，但是又莫名其妙问不出口，总觉得答案只能由对方告诉自己，却又觉得只有自己努力才能找到那个答案。

“今天真的什么也没有发生吗。”他说：“我总觉得好像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牛奶已经冷了——我不是那么容易在外面睡着的人。”

“这种事情谁又说得准呢。”喻文州微笑一下，举步向外走去：“少天可以先休息，我去问问旅店有没有别的房间。”

迎着黄少天惊讶的眼神他又说：“两个人还是太挤了。”

两个人确实有点挤，不过那种温暖的感觉也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

后来他和黄少天渐渐熟稔起来，对方是被现任的神使亲自带回教习所的明日之星，又有天分又肯努力，很快就学会了七八个文字——而那时候的他依然被卡在入门的关卡前，麒麟一族向为智者，但是他就连学会一个文字也不行。

“我觉得这肯定是出了什么问题。”黄少天有一天这么说着：“我觉得你的笔记完全没有问题啊——咱们两个的灵力源虽然不一样，但是我试着按照你的笔记做过，那种感觉是可以贯通的，所以理论上……一定还是实际操作上出了什么问题。”

“要么就其实你是个坏人。”他忽然一笑：“所以学不会光明的「文字」。”

喻文州也笑了：“也说不定呢。”

这都是背后有人拿来嚼他舌头的话，但是从黄少天嘴里说出来，真的是一点恶意也没有——他知道对方是故意说给他听的，有的时候，这样的方法也是一种安慰的姿势。不过他表面上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一页页地翻着自己的笔记，那上面记载了神使可用的全部文字，以及使用每个文字的方法，心怀美德只是起始，如果没有正确的方法，照样不能把「文字」化为己用，而他已经熟知所有的策略，但却偏偏用不出其中任何一个来。

“不然我们再去试试吧。”黄少天说：“今天下午没有事情。”

“我们去湖边——我刚刚发现的，估计比你这里来的人更少，可以一直安静地呆到晚上。”

于是他们就真的去了黄少天所说的“湖边”。

见习神使是不能私自离开教习所的，所以只能偷跑，对方显然干起这种事情来门儿清，望着他一溜烟消失在结界外的背影喻文州也只能苦笑，捏了个法术掩盖自己身上的气息，也穿了过去。教习所外还是大片大片的森林，午后的阳光透过树叶，在地上洒落星星一样的斑点。头上的枝梢有鸟儿在叫，玲玲啾啾的，像是泉水跃过山涧的歌，一路走来都是闲花野草，森林里清新而野性的空气包裹住他整个人，感觉有什么沉甸甸的东西被搬开了，就连脚步都变得轻快起来。

“你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他终于忍不住问。

“之前我一个人在外面的时候就路过过这里啦——不过那时候不知道结界里面有教习所。”黄少天一边走着一边说：“而且也没有走到过这么深的地方来过。”

“前几天睡不着，夜里偷溜出来，然后这条路会发光。”

“周围应该是有什么植物吧，就好像要指方向一样，只长在这条小路上，路走到尽头就是湖，特别漂亮——”他这么说着忽然又笑了：“什么时候晚上拖你溜出来。”

“你这样老师知道吗？”喻文州也忍不住笑，黄少天耸耸肩：“也许知道吧，反正他不管我。”

他忽然伸手蒙住喻文州的眼睛，少年柔软的、带着薄薄一层剑茧的手指覆在眼皮上，喻文州忍不住眨眨眼，感觉自己的睫毛在他手心里被弯成一个微妙的弧度。

“别动。”他说：“快到啦。”

然后他又被牵着走了两步，对方的手一下子就放开了，面前波光粼粼的湖水跃然而现，像是攒满了一整湖的金色日光。周围是一大片开阔的草场，远望山峦静谧，模糊却又总觉得像是触手可及。

“是不是很赞？”黄少天得意洋洋地看着他，拉着他来草场上坐下：“来来我们再试试你的方法，这次要哪个？”

那天下午风轻云淡，阳光也像是静水，平地不起丝毫波澜。

他们两个做了一会儿功课，便一起躺在草场上，看天上的云透过日光。

“我听他们说麒麟都会预言，你会吗？”黄少天忽然问。

“我不会。”喻文州摇了摇头：“事实上能够预言的麒麟，在族里也是少数……我们并没有像大陆上的人们说的那么神奇。”

“哎呀那可真是可惜。”他笑嘻嘻地翻了个身， 侧脸枕在手臂上望着喻文州：“我还想找你看看，我将来会不会成为超级厉害的神使呢。”

喻文州望着他像是晴天一样的眸子，忽然之间笑了笑。

“我觉得不用会预言也能做到。”

“一定会的。”

他认真地回答着，一时间仿佛连透过云层落下的光都凝结。

那是个没什么不寻常的午后。

那是个再难忘却的午后。

后来他们一边说着话，黄少天一边就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龙都喜欢温暖的东西，大概这里的草太柔软，阳光太舒服，而最好的朋友又在身边——

他在这样的平安和美中沉沉睡去。

而喻文州发现耳旁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了，正侧过脸去看时，就看见黄少天的身体一点点地透明起来，然后团成了一只小龙崽的形状。

胖胖的圆圆的，金色鳞甲覆盖在身体上，脸埋在爪子里好像都快能咬到尾巴尖儿。

的确从理论上来说，虽然外表已经是个少年模样，但是黄少天的龙龄确实还未成年，喻文州看着他这个样子，无声地笑了好一会儿，然后就伸出手来，把龙球拨到了自己的怀里。

黄少天的眼睛睁开一条缝儿然后又合上了，嘴里叽叽地发出些意义不明的声音，喻文州都不知道他到底看没看清自己。

他将对方拢好，自己也闭上眼睛舒展开身体，幼年的麒麟虽然也不算大只，但是比起团成一团的龙崽来说总是大上那么些。他的尾巴兜过来盖在龙的后背上，然后将对方揽在自己的柔软肚腹处，也蜷着颈子闭上了眼睛。

如此难得的午后啊。

世界都好像变成一首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