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黄】Time Ring-8 旧相逢

他下意识地捡起了那张照片。

照片泛黄老旧,似乎是某个居民安置点的合影,这张照片应该是从那堆文件夹里最薄的那一个中掉下来的,他收到这些资料的时候草草翻过一次,但这本并没有细看,毕竟了解喻文州七岁之前的人生,对他的任务计划并没有什么助益。

但是……

他看着那张照片,眼睛渐渐眯了起来。

照片上有很多人,有大人也有小孩子,他一眼看到了站在边缘地方的喻文州,六七岁,小小的时候就和现在一个表情——可能比现在还要冷淡一些。

但是,站在喻文州旁边的那个人好像……

他怎么看,都觉得那个人像是六七岁时候的他自己。

小时候的记忆已经模糊了,他绞尽脑汁回忆,却还是只记得些模模糊糊的影子。那时候住的房子院子里开满了牵牛花,巷子口似乎经常有人来卖好吃的绿豆冰棍,周末的时候去游乐园,广场那里的电影院连着一个月都没有放他期待了很久的那部动画片——

——“要不要和叔叔来?那部动画片只放给乖的小朋友看,还会送你英雄贴画。”

忽然间一句话像是闪电般劈过脑海,黄少天猛地抬起头来,眸子里尽是不可置信。

他真的忘了。

六岁的那年他曾经走失过,为了一部动画片上了人贩子的车。不过好在他还算机灵,发现后与对方周旋了好几日,终于抓住个空子成功逃脱,溜去了当地的警察局。

由于已经是另外的城市,通知他的父母过来需要时间,所以他被暂时带去了一个居民安置点。

在那里、在那里……

——“你为什么一直不说话?”

——“天上有什么好看的?你一直盯着那里看。”

——“这个你要不要?我看你把所有的牛奶糖都收起来了,舍不得吃?”

他曾经试图一直找一个人搭话。

那个小男孩很乖,很安静,总是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的大树底下。

“没有别的人可以陪你玩吗?”这是对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有啊,”他得意地拍拍胸脯:“可是我想跟你玩。”

“……为什么?”

“不知道!要理由吗?喜欢一个人就想和他玩,很正常的事情啊。”

对方没有说话,但也没有反驳,他仿佛觉得自己把对方说服了,开心地拉起他的手。

“走走走带你去看我的秘密城堡!还是我们一起去玩游戏机?那里没有人!”

“你在这里多久了?对了我叫黄少天,你叫什么?”

隔过时光传来巨大的轰鸣,终于被回想起来的、记忆里的声音穿透沉沉雾霭,像是光线一样穿透鼓膜——

“喻文州。”

他指尖颤抖,心脏鼓动得几乎要跃出胸腔,他们……他们竟然从那么早的时候就遇见过?可是后来呢?

他在那个居民安置点呆了五天,用了两天接近喻文州,然后在第四天,看着喻文州被接走。

“真好啊,我爸爸妈妈还在路上呢。”他还记得那时候他闷闷地和喻文州这样说着,“你爸妈来得真快。”

“他们不是我爸爸妈妈。”那时候的喻文州这样说,“他们是……”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高喊着文州文州跑过来的女性打断了,对方牵着喻文州的手,笑眯眯地和他打招呼,说我们家的孩子这几天承蒙你照顾了,而喻文州始终皱着眉头,不发一语。

那时候他想,这么好的爸爸妈妈,喻文州为什么要和他们闹脾气?

那位女性推着喻文州要喻文州和他道别,于是喻文州就真的挥了挥手。

“再见,少天。”他这样说,“下次见面的时候,别忘了我。”

再后来,他也被父母接回了家,生活恢复正轨,还有牵牛花、绿豆冰棍和动画片等着他,在居民安置点认识的小朋友也曾经让他想念过几天,但是后来、后来——

人的一生中会遇到很多很多人,也会有很多很多人,就渐渐地被遗忘了。

甚至就连这段“被拐走”的经历都已经在他的记忆中蒙尘,如果不是看到这张当时来居民安置点采访的记者拍下的照片,他甚至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记起。

现在的他,终于明白了幼年的喻文州对他说的那些话,终于明白了十九岁的喻文州无数次地望着他那种欲言又止的眼神,终于明白了在他离开那道时间线前,所听到的那句话的真正意义——

“这样是挺自私的,可是这样你就一定不会忘了我了。”

他想喻文州真的很自私,明明认出他来了却不说,明明知道他是来杀掉他的,却还是和他恋人一样地相处。那个人自顾自地喜欢着,自顾自地回忆着,却从来不让他知道分毫——那么美的东西,却不让他碰触。

这个人和小时候一样让人猜不透,或者小时候还比较可爱,会被他用金龟子哄骗,也会因为他送给他的牛奶糖露出笑容。

他重新翻阅起资料夹,发现了很多他之前没注意过的东西。

喻文州的这种能力是天生的——又或者说,是拜他那对用自己的亲生儿子当实验品的科研疯子所致,在他还是婴儿的时候,那两个人就尝试对他大脑的频段进行调适改变,开始的目的,是基于灵异内容的研究,他们想知道能不能通过后天的方式制造出阴阳眼。

但是他们的实验失败了,也许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鬼。

可喻文州也被彻底改变,他从有记忆开始就在做那些梦,梦醒了各种各样的字句公式就在脑海里萦绕不去。开始他的父母还以为他只是在纸上乱涂乱画,不过很快他们就发现——

他们可能制造出了比阴阳眼更可怕的东西。

喻文州七岁之前的人生就在阴暗的地下房间里度过,每天都会有人拿走他的字纸,每天都会有人来记录他的梦。无人陪伴,无人温暖,连饮食都是规定好的份量,防止他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耽误生产”。

他唯一一次被带出研究所,就是在他七岁的那年。

原因是那些掌握住他的人决定为他做一次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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