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应篇：《白雾与锋刃》
偷偷摸摸的地下恋爱会被发现，纯粹是因为一时冲动。
黄少天的观摩结束之后，刚一回来就接了魏琛的命令跑去找方世镜传话，结果从方世镜的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正好撞上了从旁边的战术准备室出来的喻文州。
黄少天发誓他曾经认真地决定了要装作若无其事地和喻文州打招呼然后跟他擦肩而过，但是看见那个人微笑的眼睛时忽然又想起了早晨躲在训练台下的那个带着香辣笋丁味道的亲吻。
他对喻文州眨了眨眼睛，喻文州心领神会地跟了上去。
一直到手电筒的光扫过来躲在楼梯拐角的阴影里和喻文州这样那样的黄少天才想后悔，然后下一秒他就看见了魏琛不可置信的表情。
喻文州的手还搭在他腰上他的手还挂在喻文州脖子上，啊，多么标准的一个现行。
“魏老大你不是约老方去喝酒了吗！”
呜呼哀哉，为时晚矣。
半个小时后训练营的未来之星出现在了教官办公室楼顶的厕所里。
“我说士可杀不可辱！”黄少天一边搋着墩布一边还在愤愤地投诉：“我倒宁可他罚我跑操场！”
喻文州也觉得有点尴尬，虽然说这已经是魏琛有意放水了，但被罚来扫厕所“冷静一下”，简直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但是没办法，今天黄少天一时冲动他一时也鬼迷心窍，被发现了简直连辩解的余地都没有。
更何况他根本不想辩解。
“不过被发现了也好？”喻文州伸手去接从水龙头里流淌出来的水，声音里带着点低低的笑意，“没准以后不用偷偷摸摸的了。”
黄少天忽然高兴起来：“也对也对，以后我是不是训练完之后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去找你了？能打报告申请调个宿舍吗想让你搬来和我住……不还是算了吧，我今天看魏老大的那个表情，觉得我再多和他说一句话，他都能一枪把我崩了……”
“少天。”喻文州忽然喊了他的名字。
“啊？”他一下子抬起头来，却发现自己已经清扫到了个某个墙角，而他的同伴兼恋人几步跨了过来，正好在他身前。
佣兵训练营地的夜晚是安静的——起码这里是，起码现在是。
“多好的机会。”喻文州挑挑眉，“以前想要都没有。”
黄少天很快就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望了望外面，也眨了眨眼笑起来：“你总是有很多歪心思。”
喻文州飞快地回答：“别告诉我你不想。”
从前他们瞒着身边的所有人，别说接吻亲热，就连见个面都生怕眼神太热话说太多被外人看出端倪，但是现在当然不一样了，保护层一旦被戳破了一点点，就觉得全都漏了也无所谓，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喻文州和黄少天在一块儿，眼下天时地利人和——
黄少天一脚踢开墩布，扑过去把喻文州压在墙角，有些凶狠又有些期待地吻上了他的嘴唇。
而喻文州意料之内的谈话到来是在第二天的晚训结束后。
魏琛一脸严肃地把他叫进了教官办公室。
开头的话是稀松平常的寒暄，关于训练，关于生活，关于未来的看法，忽然话头一转，就变成关于黄少天。
“感情会变成你们的弱点。”魏琛说，“你们都还年轻，不该是这么快就暴露的时候——有的时候，一瞬间的软弱会要命的，这种事你难道要我说明白？”
“我们确实年轻。”喻文州坦然地承认这一点，他并不是没有想过，甚至他想的可能比所有人以为的都要更多。他自己明白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想要追逐的东西，同样明白自己是认真地想要和黄少天有长长久久的以后。
虽然过程很难，但是他总喜欢二美兼得。
“但是年轻也是资本。”他说，“总要趁着年轻拼一拼，没试过怎么完全做不到。”
他回答得轻描淡写，但是魏琛却有些吃惊。
他开始是知道喻文州的——并且曾经因为新生入学那年的一盘沙盘推演注意过他很一阵子，但是其实喻文州并不像他所以为的那样，他在战术上也许出类拔萃，但是作为佣兵，肉搏厮杀的身手显然更为重要，而说起这一点来，他显然就不怎么够看。
他甚至考虑过劝说喻文州退出佣兵基地，以他所擅长的领域和他所习惯的方式，怎么看都是去正规的学校，做个单纯研究理论的战术训练师更有前途。虽然说现在大陆上战火四起，但总是还有平静的地方，他有能平平稳稳地一辈子生活下去的资本，干什么要把自己扔在这儿，今天都不知道明天能不能保住命的地方，血里来火里去。
他提过很多次，喻文州也拒绝了很多次。
渐渐地他也不管了，一直到——喻文州那次打败了他。
“所以，你想要怎么样？”魏琛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他曾经看走眼过的喻文州，那个少年眸中的神色他很熟悉，就好像那次他出列站在众人之前，说魏教官我可以和您比一场吗时候一样。
下定了决心、又好像是要和什么拼了一样的眼神。
“我想要建立自己的佣兵团。”喻文州毫不畏惧地直视着这位也许是大陆上经验最丰富的佣兵的眼睛，声音坚定地如是说：“我自己想要的——我自己的规则。”
就连魏琛也一时没想到他居然狂妄到这个地步，
“我想要的，就一定会努力去做。”他说，“也许不足之处还有很多，但是只要肯做，就总能做到。”
“黄少天知道你这么爱白日做梦吗？”
“他知道。”喻文州笑了笑，“我没和说过，但是我想他知道。”
那天魏琛并没有能说动喻文州，在夜色降临的时候，他终于离开了教官办公室。
黄少天一直在外面等他，他刚刚下了楼，就看见不远处的树下有个身影，几乎在下一瞬间，那个身影像是离弦的箭一样朝他跑了过来。
那个人的眼神灼热，一下子撞入他的心脏，他迎着黄少天的眼神笑着摇头，然后握住了他的手。
“没有事。”少年喻文州低声说。
“我们说了很多话，但是都是像我想象过的那样——他告诉我有多难，可是那些很困难的事，我都想过了。”
“所以谈完了？”黄少天紧追不放地问他。
“谈完了。”喻文州对他微笑，自然而然地去牵他的手：“等了很久？晚餐吃了吗？”
“没有不过我有让阿轩他们帮我们偷偷带一点回来！”黄少天开始的时候还愣了一下，随即反握住他的手，两个少年的掌心相贴，彼此都察觉到什么都挤不进去的温暖：“你和魏老大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喻文州笑出声，“反正魏教官不打算管我们了。”
他想了想又说：“他还问我们，将来可能会分开，打算怎么办。”
“你怎么回答的？”黄少天忽然停住脚步，一双眸子定定地看着他，里面的期待和紧张藏都藏不住。
喻文州在心里暗暗地叹了一口气，谁说翻来覆去地想过无数次未来的只有他一个人呢？
“我说，我有办法。”他迎着黄少天的眼神认真地说，“我想建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佣兵团。”
“我们自己的规则，我们自己的信仰，我们自己的正义。”
“不隶属于任何势力，不为任何潜在的黑暗屈从。”
“还有……”他抬起空余的另一只手来去碰黄少天的脸，“我和你。”
从那天开始黄少天变得更拼命了一点。
喻文州当然没有问过他为什么，但是不知内情的别人有。
那时候他站在旁边，看着黄少天勾着腿倒吊在单杠上，对问那个问题的人了一个笑容。
——“当然是因为想变强啦！”
而话音未落的时候喻文州感受到他的眼神转向了自己，他抬起头，看见的全是坚定骄傲的光明灿烂。
他们在各自心中为着共同的未来努力，就好像喻文州说的那样，也许过程会很艰难，但是只要去做，就一定能实现。
更何况就算是再艰难的路，想到有人陪着自己一起走，就觉得其实也没有那么不平坦。
——“是啊，我和你一起啊。”
他无时无刻都会想起那个晚上黄少天的笑容，像是夜空都被点亮，而最明熠的星斗落入他的眼眸。
——“有我和你，我们的佣兵团将来一定是大陆上最厉害的！”
—— “嗯。”
那个晚上的喻文州望着他，严肃地点了点头。
手背碰在一起，皮肤和肌肉撞击，那种震动像是直至心房。
一个漫长的、关于未来的许诺。
一个他们彼此许诺的未来。
“当初也不知道是谁，嚷嚷着罚人扫厕所简直是士可杀不可辱，现在自己手握大权，还不是没个新鲜的法子？”
从佣兵团驻地三楼的楼梯拐下来的时候喻文州还是在打趣黄少天，蓝雨佣兵团的副团长闻言瞪了他一眼：
“喂喂喂我和你说那都是年少轻狂，现在形象很重要的知道吗形象，你不要……”
他喋喋不休的话语很快就被温热的嘴唇封住了，漆黑的角落，从窗子里透出来的月光，他的手握着他的手，两个人的身体紧紧地贴在一起，就算过去了很多很多年，却好像还是有什么和那时候一模一样。
黄少天闭上了眼睛，动了动身子，换了个能让自己更舒适的姿势和喻文州接吻。
也许是因为刚刚因为打架被罚的两个孩子太熟悉了，熟悉到让他想起已经过去很久的之前——刚开始的时候他其实也是不喜欢喻文州的，明明加入了佣兵训练基地，却弱得和什么一样，哪里哪里都擦着及格线过去，十几岁的少年最心高气傲，最看不起的也就是这样“弱不禁风”的书呆子。
结果最后偏偏喜欢的也是他，服气的也是他……
“想什么？”
“在想你刚来训练营的时候。”黄少天笑了，“那时候我看你可是真的不顺眼，想怎么会有这么弱的男孩子？后来……”
“后来？”
“后来更讨厌你啦！”他忽然跳起来想跑，却又被喻文州一下子抓住手腕，扯回没有月光的楼梯拐角里。
他不是真心想溜，那个人也不是真心想逮，于是很快两个人就又吻到一起去，身体隔着有些硬质的作训服磨蹭，带着些柔和又难以言喻的缠绵，自己也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很快就热起来，手指的动作都变成似有若无的挑逗。
少年时候的情景好像还在眼前，但是仔细一想，不知不觉，距离他们创立蓝雨，都已经七年过去了。
和这个人在一起，时光温柔到漫长，却又飞逝到短暂。
“明天你要出远门，那个护送任务。”
在理智变成蝴蝶飞走之前喻文州还想抢救一下黄少天。
“现在回去玩一下，让我睡饱八个小时就没关系。”黄少天眨了眨眼，“所以，要抓紧时间吗？“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