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懒懒的更新

他们睁开眼的时候，身处一片柔软而碧绿的草坪上。

头顶是蔚蓝的天空，光从树叶的间隙落下来触碰脸颊，像是细碎而温暖的亲吻。

也许是因为这地方太过温暖和平，也许是因为当了太久的冒险者见过太多许许多多正常不正常的事情，总之，他们两个在对视一眼，确认对方在自己身边之后，就都没有再太过惊讶。

喻文州甚至还笑着吐槽了两句说这次制作失败都怪你，黄少天正想回嘴，却忽然一下子想起了这莫名熟悉的地方究竟是哪里。

刚开始的时候没有想起来，这并不能怪他。

毕竟这已经是一百多年以前的事情了。

“喻文州。”他说：“你还记得这里吗？”

术士看了看周围，有些困惑地皱起眉，下一秒又像想起什么似的，猛地回眸看向黄少天。

“是这里啊。”剑圣喟叹一般地说：“莫尔斯特小镇。”

——莫尔斯特小镇。

他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那时候好像就正是现在这个季节，春末夏初，阳光晴和，温润的风在发丝与指尖往来，城外的树林里，大片大片的花开得繁盛热烈，像是似乎永不止叙的华彩乐章。

而在黄少天沉睡于他的城堡二十年后，这里毁于战火。等到喻文州唤醒他、他们再一起来到这里的时候，这里连纪念碑园都已经重建完毕，街道熟悉而陌生，居住在这里的、从外地迁徙来的人们生活依旧没有什么变化，他们甚至不知道莫尔斯特小镇城外曾经有一大片花林——

而对于喻文州和黄少天来说，那时候映入眼帘的莫尔斯特小镇，连为他们留下片段的记忆都不曾。

“我们这是……回到了过去吗？”

“时光药剂的作用是反向的，因为你要使用它去做的，本来就是逆转在因果律中不可逆转的事物。”喻文州平静地说：“因此，在稳定药剂时，应该加入的并不是中和剂，而是催化剂。”

“加入的中和剂扩大了药剂的作用，连带我们都被波及。”

“啊？”黄少天转了转眼珠：“那是要怎么办？我说你也不说清楚，你说绿色的我肯定就是去拿以往习惯拿的那瓶绿色啊……”

“没事。”喻文州握住他的手：“像这种被突然加入的力量催化扩大的力量，通常不会持续太久，也许几个小时，最多几天。”

他拉着他站起来。

“就当是故地重游。”

“这么一看还真是怀念……我说你还记得那里吧？那家蛋糕店，我特别喜欢他们家的柑橘蛋糕，上面涂的那层香草酱简直是极品，可惜现在再也没有吃到过了。”

十五分钟之后他们走在小镇中的街道上，黄少天左看右看，兴致勃勃地进行着名为“回忆”的声带运动，喻文州一直牵着他的手，在听到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点了点头：“去买？”

“当然。”

他们不仅买了那家蛋糕店的招牌柑橘蛋糕，还买到了喻文州很爱吃的黑茶饼。在他们搭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莫尔斯特小镇都是他们的根据地，每天都回去冒险者公会看看有什么新的委托。而从临时租住的房子到公会的路上，总会经过这家店，黄少天嗜甜，一周里七次早餐总有五次是在这里解决。

“那时候这里的店主婆婆还托我们帮她去找猫你记不记得……她那只猫最后居然是被卡在葫芦井里了，我也是很服气。”黄少天的回忆仍然在继续：“不过更服气的还是你，井口太小我们没办法把猫弄出来，你居然和我说要不然先把井炸掉然后再重组……这和你一贯表现出来的画风不太一样你知道吗？我几乎以为自己找了个压抑的破坏狂做搭档。”

“你不能否认那种方法确实有效。”喻文州说：“起码比从井口悬下去一条鱼有效。”

黄少天正想回嘴，目光却忽然凝注在一个方向。

那时候快到正午，街道上熙熙攘攘，但他仍然一眼就认出了某个人。这个时候的喻文州多大？十七岁？十九岁？走在人群中的是他年轻的恋人，他忍不住又看了身旁的人一眼，术士乌黑的长发用银环扣松松地束着，发尾已经快到膝盖。而走在人群中的那一位，头发刚刚过肩。

仿佛时至如今，似乎也只有这样的对比，能丈量时光的长度。

毕竟他们，都已经坠入仿佛凝冻般的永恒。

“我记得，我最后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头发这么长。”黄少天在自己的背心比了比：“后来再见到你，还真的吓了一跳。”

“不过再也没长长过了？”

“你还没回来的时候我试过，剪短了还是会长。”喻文州说：“不过现在这样就是极限了。”

“这可真是中头彩了啊，我说……”黄少天抿了抿嘴：“跟上去？”

而当事人露出了未知可否的笑意，似乎全然不在意曾经的自己即将被恋人跟踪，这种颠倒错乱的事实。

而他们一直跟着年轻的喻文州到达了他的目的地，黄少天才明白为什么喻文州完全没有阻止自己的行动。

“嗯……这确实是我们工作流程的失误，造成困扰的话很抱歉。”公会的接待小姐正满面难色地看着两个人。

“我先确认的接取任务！”少年剑客不服气地扬着下巴。

“但是接受委托的报告书是我先提交的。”和他相比，少年术士比较平静。

他想过关于此时此地的他们的千万种可能，却没想到竟然在这样猝不及防的时刻，再度相遇一次。

“靠是男人就简单点斗技场见，谁赢了任务就是谁的。”

黄少天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几乎要笑出声来了，而就如同他们记忆中的那样，喻文州并没有对他的邀约进行任何回避——接下来会怎么样呢？如果自己去捣个乱，绕开喻文州那时在场上布下的那个陷阱的话，会不会他们之间就能分出胜负？

他正饶有兴致地想象着的时候，忽然一种很熟悉的味道，在猝不及防地时刻溜进了鼻尖。

——“Alpha的信息素不仅是标记的象征，也是在他们受到挑战时，证明自己力量的一种首要而本能的表现。求取配偶、划分领地、证明力量……信息素的作用繁多而复杂，不能同一论之。”

小时候那个教学生理的家庭教师刻板的声音猛然地在脑海里响起来，沉香木的味道纯粹而甘冽，而在喻文州标记过他、他们两个人信息素的味道混合之后，他就没再嗅到过这样端正的沉香木香气，青涩而直接，带着完全不加掩饰的斗志与骄傲，用一种现在的喻文州几乎没有的横冲直撞的姿态扑面而来。

黄少天的呼吸几乎立刻就急促了起来。

而喻文州当然也在第一时间就发觉了自己Omega身上发生的意外状况。

虽然对当年那场最终胜负未分的比试同样有些遗憾，但是这显然不是他们现下应该解决、或者能解决的事情。他握住黄少天的手试图安抚他，侧过头去在OMEGA颈侧落下一个亲吻，但是这显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在看到黄少天略微有些发红的眼角时他记起了任务途中Omega的那个被他们心不甘情不愿地用药压制下去的发情期，而那种被压制的冲动在他们回到家之后也并没有得到很彻底的释放，如今被他原本的、纯粹的信息素进行完全没有预料到的冲击，黄少天会忍不住，简直是生理本能。

他扯着黄少天快步往外走，对方也由着他，直到他发现喻文州要去的不是他以为的方向。

“喂你……”虽然那种空虚的感觉越来越明显，但是黄少天还是用力扯住了喻文州让他站定：“你干什么去？旅馆在后面。”

“你忘了？旅馆登记是要提交身份证件的，小镇上只有一家旅馆。”喻文州紧紧地皱着眉头，Alpha和Omega之间的吸引向来是相互的，更何况旅途中吃过药的并不只有黄少天：“先不讨论我们的身份证件在这么久之前，是不是能使用的问题……”

“属于这里的喻文州和黄少天。”他指了指冒险者公会的方向。

“现在正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