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黄】5:00 微白 (END)

·夜游迷路结果从互相暗恋的小情侣变成小情侣的故事。

·敲喜欢互相暗恋,敲喜欢。


他们在暮色刚刚涂满整个城市的时候离开学校,正赶上上下班高峰期,车堵得厉害,等到了目的地的山脚下时,天色已经黑沉沉地压了下来。

虽然说只是市郊一座不算高的山,但是要乘夜去爬,还是难免有点心理压力——但是对于植物研究爱好者协会的正副会长来说,在论坛上偶尔看到的某张说这山里有大片野生待宵草的一个月前的帖子足以让他们冒险,更何况他们社团今年还没拿出什么成果来,转眼就又要到申请新学期社团资金预算的时候,为未来发展考量,无论何时都值得来一趟。

“我还是觉得是假的。”喻文州平静地说:“别的地方都没人讨论,而且也没有照片。”

“总共就那么几个人提,又不是什么流行的景观基地,这座山连个公园都不算,平时请我来我都不来的啦。”黄少天一边用登山杖拨开前进道路上的碎石一边讲着:”而且待宵草长那个样子……白天的时候非专业人士没准还真的认不出来,就以为是大片大片野草也说不定,而且我和你说喻文州,人要心怀梦想——”

“你想,万一那不是待宵草,是只有晚上才能看见的花呢?”喻文州跟上他的脚步,认真地说:”看到花的人就会看到另一个世界,但是以为是自己的幻觉。晚自习回宿舍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背后跟着什么东西,楼道里的灯都灭了,你看见你宿舍的门前掉着一朵待宵草……”

“停停停停停停停————————————!”黄少天的叫声划破夜晚山间的寂静,几只麻雀被惊得扑棱棱飞起来:“喻文州你有点良心好不好在这种地方开什么鬼段子!”

“不能否认这种可能呀。”他的社长笑得眉目弯弯:“而且就当消遣,恐怕还要找好久。”

 

不过他们的这个“好久”很快就被打破了,两个人的面前出现一条岔路,一条往西一条往南,看方向像是差的很远,这座山虽然没有做正式景观开发但是也不小,据说是某某山脉伸出来的一条旁流。喻文州和黄少天站在岔路面前面面相觑,有志一同地伸出了手。

喻文州剪刀黄少天布,喻文州胜。

“你想走哪边来着?”黄少天扬了扬眉,喻文州笑笑:“西路。”

“不行不行我心里想着的也是西路,重来重来。”黄少天又撸起了袖子:“这次说好了啊我西你南。”

“好。”

石头,石头。

布,布。

剪刀,剪刀。

两个人简直都要没脾气——显然并不觉得身为一个新世纪社会主义大学生在这种地方玩剪刀石头布做决定显得有那么一点点幼稚——喻文州把手藏在背后:“再来一把。”

“好。”黄少天抿了抿嘴,架在一旁树杈上的手电筒照着他的脸:“不许再学我了啊。”

话还没说完它已经电光石火地出了手,喻文州也在同时伸出了手臂。

他的布,喻文州的石头。

“走哈。”黄少天一把拿下了手电筒:“走西路。”

所以这和一开始的决定有什么区别呢,植物研究爱好者协会的社长在心里默默地吐了个槽。

不过吐槽归吐槽——他看着走在前面一点的黄少天的背影——他终归还是喜欢这样的黄少天的。或者从大一招新那天有人在社团招新活动结束前一分钟冒冒失失地闯进他刚报名完毕就被内急的学长托付暂时看管的摊位问你们这里是电竞社吗招新吗的时候,或者是从黄少天一边聒噪着一边再细心不过地帮他理清贴平那些繁碎的枝叶与细弱的枝干的时候。再或者是他们相遇在自习楼下、对方对他微笑的某个瞬间,又或者是两个人一起唇枪舌剑地和想要将原本划归给他们使用的标本陈列室拿到社团大会上拍卖的学生会辩争的时候……黄少天总说自己是被拐骗来的那天只是单纯地走错了摊位,但是他也是个什么事情不做就算了做起来就认真到投入的人,就比如现在,他们两个人一同行走在夜色布满的山间,寻找甚至不知道存不存在的野生花群。

“喻文州。”黄少天忽然喊他,他一愣回过神来:“怎么?”

“走哪边?”

 

山里的岔路越来越多,渐渐地他们发现自己拐离了原本还有些平坦的道路,月色幽深,枝蔓遍地,山路崎岖,树影纵横。他们两个人的步子也越来越慢,理论上都知道不应该再往下走了,但是总觉得再多走一点的话就会看见什么别的东西也说不定。他能听到走在身边的人的呼吸,侧头过去的时候发现黄少天也在看着他,眼眸中有些不知所谓的明亮。

眼神相触的时候他看见黄少天笑了起来:

 “哎呀我就说不是走这边……你路痴就不要瞎带路!”

喻文州耸了耸肩:“如果你在刚才那个路口愿意听我的左转的话,我们是能走到正确的道路上的。”

就算这种毫无意义的斗嘴也很温暖,起码比这个夜晚溜过手臂衣下的风要温暖许多。

 

黄少天一开始确实是被他吓着了,他本身就不太听得了鬼故事,再加上这里环境气氛实在太好,一时间还真有点脊背发冷的感觉,不过走着走着,想到有同伴在身边,感觉那种汗毛直立的感觉也渐渐退下去了——他甚至觉得自己不是来找东西的,只是在和喻文州进行一次有目的的夜游,因为他们虽然有事可寻,却并不知道通往那片野生待宵草花群的路。

不过这也不能不算是好事。

他一边用手里的电筒晃着地面一边这么想着。

如果硬要说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喻文州的,黄少天自己其实说不清。开始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其实是被喻文州骗了——社团招新的那天他们班主任忽然召集全体男生去准备晚上班级联谊用的教室,等他好不容易忙完冲进社团招新的组织会场的时候已经快到结束时间,场地里的展板都收了起来只有千篇一律的白色帐篷,而他的宣传手册又放在宿舍了实在记不清想要报的电竞社的摊位号,凭着模糊的记忆就冲进了某个帐篷。

——“这里是电竞社吗你们还招新吗?”

——“不知道啊……”

后来喻文州说我只是在回答你的后一个问题,黄少天跳着脚说你告诉我第一个问题的答案我就不会在意你后一个问题的答案了。总之那时候他没得到否认,并且听到一句语焉不详的不知道后就热血上头地在社团登记本上签了名,等到摊位主人回来,才发觉大事晚矣——而且G大的社团管理十分严格,新人入社一年之内不能退换社团,否则要影响课外学分。

就是这么误打误撞的开始。

后来他们两个就渐渐熟起来了,那年的植物研究爱好者协会新入会的只有他们两个人,什么社团活动简直都像是二人约会,第二年的时候学长毕业就把社长移交给了喻文州,然后他们两个窝在教室里一合计,胸口里那点热血忽然间就动荡起来,总觉得这社团交到自己手里了总要弄出点什么名堂。

那之后他们就开始了忙忙碌碌的一个学期,从学生会到学校分管社团活动的老师,从校外小商家的资金赞助再到植物科普讲座的活动PPT设计,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反正不管如何,在那个学期结束的时候原本一个冷门得不能再冷门的社团竟然也真的被他们弄出来了有些热火朝天的样子,黄少天还记得有一次他跟喻文州两个人窝在通宵自习室里写展板用的稿子,他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忽然觉得有什么动静,半睁开眼就看见喻文州正把外套盖在自己身上。见到他望过去,乌黑的眸子里荡开一点点笑意。

“要不要回宿舍?”

“写完再说吧……”他本来想坐起来,却又被按在肩膀上的手给压回去了,喻文州说不回去你就睡一会儿我先写,那时候也不知道怎么的,眼皮沉得打架,然后就嘟嘟囔囔地说了声好。

又或许是身上披着对方的外套的关系,总之他梦里梦见了喻文州,似乎是个很漫长的故事,总之等他醒来的时候,看着仍然专心致志地在键盘上敲敲打打的侧脸,心里就忍不住一个咯噔。

这不是好兄弟好哥们儿啊……

他发现自己望着喻文州的时候、心跳比梦里那个明明白白地喜欢着喻文州的自己还要快。

 

在又走了一段之后,他们看看时间又彼此对视一眼,都无奈地微笑起来。

“也许真的不存在呢?”喻文州说。

“我还是觉得走错路了,下次再来看看。”黄少天下意识地打了个哈欠:“不然白天的时候来吧虽然没有花也没有香气指引,但是看得清路可以绕一整天。 

“嗯。”他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忽然间拿过黄少天的手电筒。

光照过去,生长在那里的蕨类植物叶片异色部位的颜色似乎和他们常见的有些不同,喻文州蹲下身去,掏出随身携带的工具开始挖掘植物的根部,黄少天在旁边给他打下手,手指间难免碰触,每当这时候他们都会匆匆对视一眼,然后又各自移开目光。

夜晚,有风声的山,安静的影子和月色,不知其路的两个喜欢着对方的人。

这简直能成为各种故事的开头。

“哎!”忽然一下子黄少天也不知道碰到了旁边的什么植物,被那上面尖硬的刺扎到手指。喻文州看他指尖上渗出挺大一滴血来,下意识地就把手电筒放到地上,抓过他满是尘土的手指含进了嘴里。

那一下他们两个人都愣住了。

手电筒的光悠悠荡荡,这一次没谁再移开眼睛。

好久之后黄少天才找回来自己的声音:“那个……我带酒精棉片了。”

“哦。”喻文州一愣这才放开握着他手腕的手,沾满了唾液又习惯了温暖口腔的手指乍一暴露在夜风里简直冰凉得可以,他撕开便携的酒精棉片消过毒又确认没再流血,抬起头看见喻文州仍然在看着他。

黄少天忽然间把手伸到他面前。

“再来一局。”

剪刀石头布。

喻文州出的剪刀他出的石头,还是他赢——他忽然间得意起自己的运气,这事情嘛,进一步退一步,总是先机不同。

然后他就看见那个人笑了笑,带着点温柔的无畏,忽然间就觉得有什么东西梗在喉咙里,不管不顾地就冲了出来。

“喻文州我喜欢你。”他蹲在地上带着一根流血的手指,在满山满野的夜风里笑嘻嘻地这么说着。

“哦。”被告白的人垂眼笑了一下,再度开口的时候声音里竟然有点不管不顾的虔诚:“黄少天,我也喜欢你。”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们两个的注意力就又都转回到了那棵有点少见的蕨类植物上去,喻文州用小刷子细心地刷去植物根须上的泥土,黄少天因为手上伤口的关系被禁止碰脏东西,只能蹲在他耳旁碎碎念今天为什么会迷路以及如果不迷路的话可能会如何。

简直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能不能有更加不讲究的告白与被告白。

但无论如何,在那株植物被放进标本采集袋之后,喻文州抓住了黄少天的手,而黄少天反握过来与他十指交扣。

“出来都出来了……所以找点别的事情做?”

“比如?”

“去看日出吗?”

“好。”

 

这场夜间的探险或许最终还是以失败告终了,但是喻文州和黄少天都得到了比开始以为会得到的更多、更好的东西。他们在黑夜盘曲的山路上望见彼此的眼睛,手电筒冷白的光照耀着并不算太广阔的前路,但是手始终牵在一起,就算是山间夜行,也不怕失足不怕迷路。

那天他们运气很好,天气晴朗,但山间的云却未散。

一轮蓬勃的红日从白云间腾跃而出的时候世界都光明起来,他们仿佛听到喧嚣的声音,像是在油锅里滴入一滴水,有人的忙忙碌碌又将开始,新的一天新的生活,或许还有新的恋人、亦或新的旅程。

“今天第一节……啊思修愉快地决定了不去上了。”黄少天在喻文州望过来的时候这么说着:“熬夜困死了。”

“不巧,我也想逃课。”一向的好好学生眉目一弯笑起来:“看过这场日出,回去补个眠……你醒了给我发短信,我们去标本室整理今天的标本?”

“这算是你在约我吗喻文州?就去标本室,不行不行,一点诚意都没有……”

“那不然这样吧,你跟我去寝室,我们一起补个眠,然后醒了去标本室整理标本?”

“所以我说这到底有什么区别!”

“不一样^ ^”

他们一路争论着往山下走去,熬了整晚,彼此的眼睛都有些红,但是那种高兴洒脱劲儿总是扔也扔不掉。黄少天一路走一路说,标本箱在背上晃晃荡荡,喻文州看不过眼要他好好走,结果干脆就被人得寸进尺抓住了手,说这样滚下去的话,也总有你垫背。

“虽然没有待宵草可以看,不过能看到日出也不错。”他冲喻文州眨了眨眼这么说:“早知道把相机带来,伪装一下摄影社,没准年末社团评比的时候还能卖照片给他们。”

“少天。”喻文州忽然喊他。

“啊?”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对方,结果就听见手机咔嚓一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被拍进了什么样的背景里或者露出了什么样的表情。他哇哇叫着要去抢喻文州的手机,对方知道他是玩闹也没怎么真心躲,转眼又要到一个陡峭的山弯,两个人便就又都收了心专心走路,脚下踩过滑腻的青苔和茎秆坚韧的野草,路旁的野花似乎也在晨光里开了,是轻薄得如同晚霞最淡那一处的蓝紫色。

他们一路走下山,在乘上清晨回学校的第一班公车时才终于松了口气。

黄少天开始的时候还很有兴致,后来也许是真的太累,在公车扶手很有规律的咔哒咔哒晃动声和轮子的颠簸中枕在他肩上睡着了。这一班回城的公车眼下只有他们两个乘客,喻文州从车窗看着渐渐向后逝去的山和愈来愈明亮的天色,又忍不住转头去看黄少天。

乱没睡相,这种时候嘴里还叽叽咕咕地说着一两个音节不明的单字,口水都快流到他衬衫上。

他忍不住就又举起手机,在收藏了新晋恋人的好几张黑历史后又低下头去按着什么,他微博里黄少天向来是单独在一个分组的,他挑了一张照片发到那个分组里,连带几张花草几张日出,还有在山路上拍的,黄少天飞扬的眉目与他们两个交握的手。

不多不少九张照片配上八个字。

“所愿得偿,夜行而归。”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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