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黄】2:00 半幅梦境与整个人生(END)

·<。)#)))≦的报恩【不是

·我也想要一个这样的幼驯


黄少天第一次遇见喻文州的时候是他五岁。

他一个人走了很远很远,四处都是白雾,而且还有奇怪而尖锐的声音不时响起——他从小胆子大,开始的时候还不算害怕,但是走久了四周都还是这个样子,也不由得不知所措起来。 

他开始拼命地跑,周围的雾气一瞬间像是有了形体一样,化作怪兽在他身后追逐,如果被它们碰到吃下去的话就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了,黄少天不敢回头,一直跑一直跑,摔倒了都不敢哭只是爬起来继续,明明手脚怕得发软,胸口都在疼了也不敢听下。

忽然间身旁出现了一个人。

他下意识地想尖叫,却发现出现在他旁边的是个和他差不多大小的小男孩,那个孩子的黑发柔软地垂在鬓边,亮亮的眼睛焦急地看着他:

“你只是在做梦。”

说完这句话之后黄少天似乎觉得那些雾气化成的怪兽静止了一瞬,随着那个小男孩挥动手臂的动作,他看到空气中竖起了一道薄薄的蓝色障壁,那些雾都被拦阻在障壁之外,嘶吼着扭曲出狰狞的形状来。

不过那道障壁还是太薄了——他几乎立刻就看到上面出现细小的裂痕。再回头看见那个孩子的时候他的表情依然是不慌不忙的,然后黄少天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握住了。

对方的手有点凉,他忍不住瑟缩一下,却又觉得自己也许可以暖一暖,便又反手握住。

“这只是个梦。”那个和他差不多的小孩子认真地对他说:“你快想着,我要醒来,醒过来就好了。”

“那你呢?”黄少天刚想听他的话,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这么可怕的梦,你不和我一起吗?”

然后那个小孩子就对他笑了。

“我没事。”他说:“你快点闭上眼睛。”

听他的话闭上眼睛的时候,黄少天听到了障壁破裂的声音。


他醒来的时候屋子里还是黑的。那个年纪的孩子还不知道什么叫做噩梦,只觉得妈妈的温度在身旁,睡过去就安心了。

就这样一直到第二天天光大亮,他在醒来的时候嗅到了客厅里牛奶和面包的香气。

结果晚上他居然又见到了那个孩子。

梦里他身处一片空旷的庭院,大片大片的草坪和精致可爱的小房子,看起来就比昨天那个梦温暖体贴许多。黄少天看见那个身影蹲在草地上逗松鼠,看了一会儿也走过去,试着伸出手来摸摸松鼠的尾巴。

“你来啦。”那个孩子对他笑了笑:“之后还有再做噩梦吗?”

“没有了没有了。”黄少天四处看看:“后来你怎么跑掉的?这里是你的家吗真好看?”

“我不用跑掉的。”孩子把松鼠托起来放到他的手心里:“那些都只是你梦里的恐惧,我也只是你梦里的人——他们抓不到我。”

“你是我梦里的人?”黄少天一边摸着松鼠的大尾巴一边产生了更多的好奇:“原来梦还可以像动画片一样做吗?我昨天梦到了你今天还会梦到你?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就叫梦吗?还是叫黄少天的梦?”

“差不多可以这么说吧。”那孩子扑哧一声笑了:“我叫喻文州。”

对于那个年纪的黄少天来说,那个名字还是笔画有点复杂,一直到对方写出来他才懂。而且在之后的交谈里,他发现了更令他兴奋、并且忍不住期待的事情。

“你想要什么样的梦?我可以写给你。”喻文州对他说着:“通过我,你可以掌控你自己的梦境。”

“真的吗?”黄少天激动起来:“变成鼯鼠在林间飞也可以变成大侠客闯荡江湖也可以?”

“都可以。”喻文州对他笑了笑:“不过今天时间不够了,先用这只松鼠替代一下好吗?”

黄少天闭上眼睛,再睁眼的时候他和喻文州变得只有拇指那么大点,坐在灵活的松鼠背上,和它一起跳跃过阳光零星又有着甜美果香的丛林之间。



十五岁的黄少天已经很习惯在睡着之后来到喻文州的庭院,让他写给自己一个个瑰丽奇幻的梦境。

不过今天的他明显有点心不在焉——喻文州看出来了,但是对方没有说,他也总不好问,于是两个人只是一起坐在草坪上,看着天边的云朵缓缓地流过。

喻文州动动手指,那些云就变了另外一个形状。

“你真的会和我一起长大啊……”黄少天忽然咕咕哝哝地说着,喻文州看了他一眼。

“不想的时候不觉得,一想也认识你这么多年了。”

“今天有心事?”

“也不算心事啦有女生给我写情书。”黄少天皱了皱眉:“大概是好事,但是我看她信里写‘认识你三年了’居然间有种……有种才三年的感觉?我都认识你十年了。”

“我也不知道那时候为什么会想到你,但是忽然就感觉时间过得好快。”

“不过为什么我能看到你?”他忽然又问:“我之前也试探地问过别人,他们都不会做这种连续剧一样的梦啊也不会从小到大每天都在梦里看同样的人,是我天赋异禀还是我们之间其实有什么渊源?”

“像我这样的人其实有很多。”喻文州说:“每个人都会做梦,很多醒来还记得,很多醒来忘了……我们这些写梦的人,只负责生产出一个梦来,然后把它放到一个……嗯、或许你可以理解为摇奖机的东西里,摇到谁头上就是谁的,不挑内容不挑形式不挑长度。”

“那我现在是坐在摇奖机的后台里吗?“黄少天笑了,于是喻文州也笑起来:

“大概是的。”

“所以我到底为什么能坐到后台里来还一坐这么久?总不会是真的因为我长得太帅吧。”

 “也没有什么。”喻文州看了他一眼,又抬头去看天边的云:“很可能你自己都忘了……那时候你还好小。”

黄少天偏头看着他。

“大概在你三岁那年?”少年的声音陷入悠远的回忆:“那时候我也还很小……完全没有掌控梦的能力,有一次误入了你的梦。”

“那时候你好像也在做噩梦吧……梦见洪水,还有恶龙,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你睡前看了什么奇怪的童话。”他说着就笑了:“我掉到你脚下,结果你本来都已经怕得不行了,忽然又抱起我来一起跑,还叫我别怕。”

“虽然梦是永远没有造成实质伤害的能力的,不管是对于做梦的人还是对于梦中的一切……不过那时候我还是被你保护了,不是吗?”

“反正总之最后你带着我跑到了安全的地方,还跟我说小猫咪别怕。”喻文州望着他:“虽然是个孩子,但是真的像骑士一样。”

“我想不起来了。”黄少天认真地想了一会儿:“哎算了不重要,小猫咪?所以你本体是只猫?”

“在穿越梦境的时候,我们会化身成尽量轻便敏捷的动物来行动。”说着黄少天眼前一花,一只黑猫跳上他的膝盖,温柔地舔了舔他的手。

再回头的时候又是喻文州坐在那里看着他。

“所以就好像那些小说里写的一样,你是为了报恩吗?”黄少天笑起来,却又不知道为何,心里觉得有点闷闷的:“那我是不是应该再把要求得寸进尺一点?”

“也是可以的。”喻文州眨了眨眼,在手上变出来一杯冰柠金橘茶给他:“在梦里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黄少天低头啜吸酸甜饮料的时候他又说:“开始的时候确实是为了这个。”

“不过早就不是了。”他对咬着吸管看他的黄少天微笑,一霎间变成春天景色的庭院里有温暖的风拂过,吹动他柔软的黑发。

“那后来是……”黄少天下意识地想问,却在看到喻文州的眸子时又把想说的那句话吞回去了。

他今天收到那个女孩子的信,看过信里论述的关于时间与爱情的意义,忽然间就想起了另外一个人。

他认识了他整整十年,从认识那个人开始,再未做过一个噩梦。

“我想好要你写什么了。”他低下头去,装作在看在杯子里沉浮的金橘与柠檬片的样子。

“猜猜我心里在想谁?”下一秒他眼睛明亮地直视喻文州。

“我想要一个他也喜欢我的梦。”

他明显地看见喻文州愣了一下,然后露出了某种让他有点不知所措的神色。

像是庭院里的风都静止了。

黄少天正想推开的时候被他按住了撑在草地上的手,和他一样十五岁的喻文州凑过来问了他的嘴唇,眸子里是比他写给他的所有的梦加起来还要温柔的神色。

“这个其实不用特地写。”他说。

“我也喜欢你……我一直在这里啊,少天。”


那天他在他的梦境中收获了自己的恋人。

每晚阖上眼睛的时候都有如同冒险一样的约会。

十五岁的黄少天想要是这样的生活能一直下去也无所谓。


十八岁的生日那天,黄少天和父母吃过饭和同学闹完,早早地就爬上了床。

喻文州还在那所庭院里——今天庭院里摆上了可爱的小桌子,桌上放着他喜欢的汽水和一个漂亮的白巧克力蛋糕,蛋糕上摆着新鲜的柠檬片和草莓,他拉开对方的椅子坐下来,笑嘻嘻地伸出手:“礼物。”

喻文州过来吻他:“你大概最想要这个。”

“聪明。”

他的每个生日都会在现实中过一遍然后在梦里再过一遍,黄少天兴致勃勃地插了蜡烛许愿,喻文州让天空暗了下来,星星在夜空中闪烁,唯有他们面前这张小桌上烛光影影绰绰。

他睁开眼睛,刚想一口气吹灭的时候,被喻文州拦住了。

黄少天有些疑惑地抬起头,忽然间觉得那种他熟悉的微笑里带了某种——他说不清、但是总归是让他觉得心口发堵的东西。喻文州的手还挡在烛火上,见他望过来,才收回了手。

“吹过蜡烛,你就满十八岁了,不是吗?”

他不明就里地看着他,就听见那个人又继续说:

“我从前和你说过,梦都是摇奖机一样的产物,对吧。”

“是。”

“这种摇奖机的机制其实是不可更改的,但是其中其实也有空子可钻,比如说,有的人噩梦做得太多,我们也会给他开一个全部都是美梦的摇奖通道……调配一下他的梦。”

“你能来到这里,也是因为我偷偷地钻了某个空子。”

“那时候我想报答你的好意,想着让你拥有很多很多你喜欢的美梦也好,所以借了个照管梦境的理由,你知道这世界永远需要有相信真善美的人存在,如果有一个人所有的梦都是快乐的,那么长大的他,也一定心怀光明——”

 “需要、并且能够被这样照管梦境的都是小孩子。”喻文州低头笑了一下:“你明天就满十八岁了,不是吗?”

“所以?”他觉得自己的声音里有一丝紧绷。

“你知道的,少天。”喻文州抬起手来按在他的肩膀上,隔着薄薄的睡衣他察觉到对方的体温——这一切明明就都是真实的,黄少天想。

“我相信你,那时候抱起我的你就算是做过噩梦,将来也一定会成为这样的人。”

“我唯一没想到的,大概就是你对我说喜欢,而在那之前,我就已经喜欢上了你——你十五岁的那年,我本来应该拒绝,因为我知道之后的结果是什么。”

“但我想……只有三年,能够拥有你的夜晚的三年。”

黄少天忽然说不出话来,他低头看着蜡烛,已经快要燃尽了,蜡油斑驳地滴在白巧克力上。

从小时候他就认识喻文州了,对方陪着他一起长大, 在梦里给他各种各样想要的故事想要的东西。有了心事会同他说,特别开心的时候也总想要找他,他曾经无数次在阳光下的课间里、在肆意奔跑的操场上、在看到一本特别喜欢的书的时候在说起最好的朋友的时候下意识地回过头去,但是看见的都不是喻文州。

只有当晚上,太阳沉下去了而他闭上眼睛才能见到他。

但就算这样对方仍然成为了他的独一无二——整整十三年的时光,任何一个人都不能轻易拒绝或者湮没,他至今仍然记得他十五岁那年、要求喻文州写那个梦给他的时候对方温柔惊讶却又带着点喜悦的眼神,却也终于明白那时候他叹息的意义。

“所以明天你就不会再出现了是吗?”黄少天忽然轻声问。

“也许吧。”喻文州在草地上摸了一下,就像小时候哄他开心一样,随手捡起一颗星星递给他,那颗星星的光是薄蓝的天空色,被黄少天笼在手里像小小的灯:“不过就算是我出现,你也不会看到我了。”

“你本来就应该看不到我的。”

“就算是被照管梦境……也应该只是单独开一条通道进行,没有人能和梦境的管控者直接见面,这是我犯规。”

“最后一晚,少天。”说着喻文州俯身过来,亲吻了他的眼睛:“你想要我写给你什么样的梦?”

“你知道的,在你的梦里,你想要的一切都能实现。”

黄少天抬起头看他,他仿佛看到悠长而缓慢的光河流动在喻文州身后,绚丽而迷乱得令人心动。

不过这些都只是梦罢了。

“你能写给我一个会遇见你的现实吗?”他忽然间直视着对方的眼睛开口,声音落在柔软的地面上,像是砸进了谁的心脏。

喻文州有些惊讶,看了他一会儿,又忍不住笑了。

“从来没有人这样做过……也许根本不会成功,也许要很久很久。”他说:“久到你可能都忘记了。”

“不会的。”黄少天摇头,眸子里的光清澄而无所畏惧:“我认识了你十三年,难道会比这个还久?”

“就算万一有那么久——就算万一有那么久。”他仿佛有些烦躁地重复了两遍,但是眼睛依然直视着喻文州:“你来找我,就算久到我都把你忘了,我也不会变。”

“我总是要喜欢你的。”黄少天笑了笑:“你占用了我整整十三年的时间,感觉再也不会遇到像你这样的人。”

喻文州望着他,很久都没有说话。

他为别人写过很多梦,为黄少天写过的更多,一直觉得自己尚算清醒,此刻却忽然觉得——

也许他在黄少天梦中的时候,黄少天也在他梦里。

“好。”低下头去第一次吻住对方嘴唇的时候他低声这么说着。

“我去见你。”

伸出手去碰触得到的温度,白日下几乎要被晒得化开的柏油马路,浓绿的树荫,满是糖精色素味道的橘子汽水。转眼间秋风起,转眼间冬雪降,转眼间春花又开,他曾为他写过梦里的一切,如今想于现世再走一遍。

“嗯。”

天边泛起温暖而淡薄的日光白色时,黄少天抓紧了喻文州的衣襟。

“你一定要来。”


时间滴答滴答地过去。

黄少天从梦中醒来的时候天刚蒙蒙亮,窗帘里透进一线薄光。

屋子里的一切都好像被笼着雾,在眼下晨昏未明的时刻,纠结得似梦似醒。

掌心和肩头、甚至包括嘴唇似乎都还遗留着某个人的温度,闭上眼睛,仿佛又回到那个巨大而空旷的庭院,他曾与一人在那里历经瑰丽梦境,虽未白天相见,夜晚相识整整十三年。

“喻文州。”他慢慢地念着那个人的名字,翻身过去,抱住枕头把脸埋在里面。

——天又亮了,等到今夜再来,他的梦里就没有他了。

——“你想要一个什么样的梦?”

——“我想要什么都可以吗?”


忽然间就又是一个炎热喧嚣的夏日。

黄少天抱着一摞材料匆匆地穿行过大厦的空中连廊,天气晴朗,巨大的玻璃窗被擦得明净透亮,走在大理石地板上像是从阳光上滑过,脚底板都仿佛能感受到那种跃动的温热。

他推开老总办公室的门,话还没出口却忽然就觉得有什么梗住喉咙。

暌违七年的记忆如同高楼千万重的海潮席卷而来,似乎又见到了那个空旷的庭院,又像是谁曾写给他的梦,一切浓烈明亮如盛夏。

“少天你过来正好,这是咱们今天入职的新同事,工位就在你那边你直接带他过去就行……“老总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他什么,在拿到了要用的材料之后就自顾自地给他派起了活。黄少天眨了眨眼,在还没来得及想好这一句话要说什么的时候,始终沉默地站在那里的另一个人已经伸出了手。

 “我叫喻文州。”

他望着他的眼睛微笑。



+终+


评论(37)
热度(1052)
  1.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海月虚空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