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又要上班啦……【无力

【三十四】

不管是奇迹或者是什么别的——既然它已经在生命里发生，那么就要学着去接受。

就好像它那天在公园里遇见喻文州一样。

猫偷偷地学习着如何控制自己另一种形态的身体，聪明的猫没用几天，就抓住了变成人的诀窍——眼下喻文州上班去了，整个家都是猫的，变成人的猫在遍布阳光的床上打滚，这种小习惯并没有改变。

一天比一天更接近，一天比一天更喜欢。

他想总有一天要告诉喻文州的——就算担心、就算害怕，但是因为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情就打退堂鼓的话从来不是他的性格。做什么事情都要堂堂正正，他喜欢了谁、或者说变成了什么样子，都不是见不得人的事情。

他只是在等一个机会。

譬如可以在阳光晴明的清晨，出现在睡眼惺忪的人类面前，早晨的空气浮动如水雾，透过麻纱窗帘的光朦胧而美好。

就好像他看过的无数电影里演的那个样子。

猫肖想着他们的“初遇”，不由自主地又在床上翻了个身。

“猜到我是谁了吗？”

“我是黄少天啊——你养的猫。”

【三十五】

细心是人类特有的美德。

喻文州总觉得最近一些日子，家里养的猫似乎不大对劲。不对，更精确地来说，也许不大对劲的并不只有猫。

他总觉得家里的某些东西在微妙地发生变化，比如换下来的、搭在椅背上的衬衫被甩进了脏衣篓里，或者早晨洗干净擦好的茶杯边沿有微妙的水珠。这种东西，说记错了也能称为记错了，但是一次又一次地发生，总是难免让人心生怀疑。

“少天啊。”晚饭后他惯例会看一会儿电视，惯例瘫在他膝盖上的猫今天也被呼唤了好一会儿才别别扭扭地走过来跳上沙发，揣着手趴下。喻文州一边抓着它脖颈的毛一边漫不经心地问：“最近白天家里发生什么事吗？”

猫那一瞬间浑身的毛都要炸起来了，但理智上、还是只能做一只在人类的手掌底下呼噜呼噜的猫，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回过头去推着他的手喵呜喵呜。

——不行还是不保险，答应我我们换个话题好吗这个话题太危险了我还没有准备好这样是犯规的。

猫决定给转换话题这事儿上个双保险，它主动地在沙发上躺下来，双腿大开露出雪白而毛茸的肚皮，果然人类被它这种主动的行为吸引了，掌心贴上他的肚子打着旋揉搓，那种温暖又带一点点眩晕的感觉真的很像恋爱……猫这么想着，爪子搭上人类的手背，粉嫩的舌头不轻不重地舔着他的指尖。

——真的很喜欢，

——每次都被自己以为的更喜欢。

他几乎想问喻文州你收藏的片子那么多，有哪一部是讲猫和人恋爱的电影吗？

“少天？”正发着呆的时候情绪又被喻文州的声音拉回来了，瞳孔聚焦的时候，发现人类正垂目用温暖的眼神望着它，乌黑瞳孔里的神色如果用它所见过的景象来比喻，大概像是在春日悠悠的阳光中忽然坠落的一片花瓣——而它也如同之前所反应的那般，下意识地抬起了爪子。

“好久没和你这样了。”然后喻文州如此感叹着。

【三十六】

“从上次开始就觉得你有点不开心……在这里生活的不好吗？”

人类的声音落进他的耳朵里，好像有实体一般地搔刮着耳膜，猫忍不住抖动着耳尖，想要捕捉更多。

“其实还是觉得有点神奇，你那天就出现在那里了，然后就跟着我回来……”那种带着笑意的声音，让它又一次想起刚见面时那个绿荫遍布的公园。

它活了这么久，也从未有一天如那一天那般一时兴起。

这大概也是注定，注定它要遇见这个人。

“那时候猜你是跑出来的家猫——毕竟那么干净漂亮。”

它换了个姿势趴靠到人类的腿上去，露出有些痒痒的后背来讨挠，蓬松的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甩着，拍打过人类的手背。

“你之前的主人是怎么样的人？”

猫这下真的抬起头来了。

它在人类的眼睛中看见自己，轻轻地喵呜了一声，仿佛还觉得不够似的，又补上一连串语焉不详的哼叫。

——“从来没有什么别的人。”

——“一直以来，只被你驯养。”

它其实还是很关注那个好不好的话题，好怎么样，不好又会怎么样？在这个世界上，它现在可能再也找不到比喻文州身边更想让它呆下来的地方了，当所有的选择只剩下一个，那么最后的那个，无论如何都要成为最好的那一个——猫知道自己最近心里还是有点别扭，但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人类发觉了，这让它甚至产生了某种冲动，就想这么、不管不顾……

不过他会发现这点，大概也是在为自己担心吧。

想到这里的猫抱住了喻文州的手。

想想觉得还不够，蹭来蹭去地搭着人类的肩膀，在他腿上用后肢站起来。

这下子它可以完全平视喻文州，无法忽略目光交错的那一瞬间，从心脏里传来的温暖鼓动。

猫眨了眨眼睛。

凑过去在他脸上四处嗅着。

最终鼻尖轻轻地碰了碰他的嘴唇。

“喵——”

拖长的叫唤，像是在阳光底下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你知道吗，我现在浑身上下，全部是你的味道。”

【三十七】

喻文州并不能确定，那一瞬间从心里轰鸣而过的，究竟是什么感觉。

像是泉水。像是阳光。像是雷鸣。

望着猫的眸子时，觉得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懂汇聚于此。

他忍不住又抱住亲了他一口后就搭在他肩上撒赖的黄猫，脸颊埋在猫毛茸茸的肚皮里，声音还带着点不自知的笑意。

“就算觉得不好也不会放你走了。”

“少天知道吗，其实有的人类可以很狡猾。”

“让你慢慢地习惯某些东西，然后忽然有一天就发现，即使有这样那样的不满意也离不开了。”

猫歪了歪头又撇了撇嘴，这句倒是实话嘛。

不过这样的感觉真的——温暖的吐息呵在它最敏感的地方，周身所有的感知神经都在咆哮着危险，但它偏偏深陷其中，连逃脱都不能。而就在此时，狡猾的人类又适时地放出了一个连击。

“少天愿意把一生都交给我吗？”

它觉得呼吸都要停了，忽然一下子推开喻文州，跳到地上啪嗒啪嗒窜出去好远，却还没觉得心跳平复。

回过头的时候看到人类还坐在原地，眼光锁着它的方向。

猫在原地静静站了一会儿，又拖着尾巴慢慢走回去，跳上沙发在他腿上团成一团，呼噜呼噜地自得其乐。

——“不说也愿意了啊，人类都是笨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