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听到黄少天的解释时，魏琛从理智上并不想相信他所说的话。
可是他是知道黄少天的，对方虽然平日里爱玩爱闹，但是大事上从来不开玩笑，到最后他也只是答应了会注意，然后又叮嘱了他两句好好休息，便让他离开了船长室。
“怎么样？”喻文州在甲板上等着，见他走上来，连忙迎上去问。
“半信半不信吧……其实换我，我也是不信的。”黄少天耸了耸肩：“下次要是能找到航海日记什么的就好了。”
他们一起站在甲板的栏杆旁，看远处一望无际的大海。
今天天气有些阴，阳光隐隐约约地从云缝里漏出来，感觉像是有什么故事将要开始，而他们所不知道的未来正悄然来临。
“我最近总觉得失眠。”黄少天说。
“大概不止因为发生这件事……最近房间里一直有怪声，弄得人很烦。”
“是什么你去看过了吗？”
“看过了，是底下一个无关紧要的放气阀漏气，本来那个阀门就是要定时拧开，所以一直漏着倒是也没关系，到时候靠岸再修就好了。”他简单地解释了一下。
“但是总觉得有点不放心……好像有什么怪怪的。”
“我没怕过什么事情，但是最近总是莫名地有点害怕。”
“大概看重的东西就这么多，不想让它有丝毫损伤。”
他絮絮叨叨地把自己最近想着的事都倒出来，很难得地，对一个刚认识没多久的人说这么多心里话。他们从那艘船上拿回来的照片现在还放在抽屉里，他不知道为什么就算到了那种地步，那时候的喻文州还是要送他照片，只是莫名地觉得，那一定是个很温柔的约定。
“我明白。”喻文州安静地听他说完，抬起手按在他的肩膀上。
“你不用解释这么清楚，我都明白。”
他抬起头来看着他的眼睛，那双平静的眼眸中，像是有无边的大海映着夜色。
“我其实也有在想，要是在那艘船上遇见的不是你会怎么样。”
“大概有这种可能，我之前也想过。”喻文州笑了笑。
“可是看到那张照片的时候，忽然就觉得想这个其实没什么意义。”
“好像就应该是我和你在那里。”
风从空茫的海上溜过，拂过脸颊，带来微寒的水汽。
那些音节敲打在耳膜里的时候，他仿佛又想起久别重逢的含义，像是整个世界上最为庄严温柔的词句都汇集在这四个字里，扣人心弦得不可思议。
他忽然伸出手去，抱住了那个人。
“干嘛？”喻文州笑笑推着靠在他背上打瞌睡的黄少天：“说了你不用陪我这么早起，现在太阳快出来了，你又在这里犯困。、”
“犯困是犯困，态度是态度。”他困得有点口齿不清，但是还是强撑着跟喻文州斗嘴：“陪你出来拍日出是态度问题。”
“好好好你说什么都对。”喻文州实在拿他没办法，调整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让他枕在自己腿上。黄少天模糊不清地嘟囔了什么，他一时兴起，拿了早就备在手边的相机，调了参数想要拍，枕在他腿上的人却忽然一下子睁开眼睛。
“就知道你要来这手！”他笑着说，不过很快地又把眼睛闭上了：“算了反正不是第一次你爱拍就拍……回头我都要讨回来。”
喻文州从善如流地连着按了好几下快门，他没问黄少天大概要用什么方式讨回来，反正他们日后的时间还长，有的是机会慢慢消磨。
遥远的海线渐渐透出光来，像是整个世界都在渐渐苏醒。
他们等了两个小时的东西，终于即将来临。
黄少天说是打瞌睡，但是看到的时候也坐起身来，脚架是早就架好的，喻文州忙来忙去的样子让他简直觉得帅到不可思议，这大概就是男人工作的魅力？他想起船上服务员小姑娘经常挂在嘴边的话，忍不住就笑出声。
“你笑什么？”喻文州随口问着他，他仗着对方看不到做了个鬼脸，眨了眨眼颇拿腔拿调地讲：
“笑你帅啊。”
“嗯，笑得还挺对。”喻文州赞同地点点头，在把黄少天堵得说不出来话之后，又去凑在目镜里试着按快门。
天边的光越来越亮，有什么正准备着跃然而出。
遥远的海面上，淡金色的雾以快到不可思议的速度扩散，渐渐地船下水波都是粼粼晨光。
他们都忍不住屏住呼吸，紧张地蜷起手指。
大海上的日出他看过无数次。
第一次看的时候觉得惊叹，然后每次看都觉得一次比一次更美，也不知道是因为喜欢了，还是因为渐渐地把和蓝雨号一起航行看过的一切，都当做心里最珍贵的宝物，愈看愈觉得珍贵。
但就算这样，也从未有一次的日出，像这次一般如此令人期待。
船将要靠岸，他和喻文州都在这里。
他们曾互相许诺，要将蓝雨带往光中。
如今终于所有的愿望都实现了。
忽然在最不经意地下个瞬间，世界忽然明亮起来，快门声接连不断地响起，他用手挡着太阳，看着躬身在脚架前的喻文州，他俊秀的轮廓像是被跃然而出的日头镀了个金边，在轰烈而静默的晨光中，难以言喻地令人心动。
“去那里。”
喻文州忽然说。
“啊？”
“我给你拍一张。”他抬起头来笑了：“多有纪念意义？”
黄少天也笑了，大大方方地走过去，背靠着那浩荡的海风与喷薄的晨日冲他招手。
“一起来？”
喻文州从目镜里看他一眼。
“好。”
“说起来你有拍海上日出吗？”在乍然的拥抱被他们两个都装作若无其事地分开后，黄少天没话找话地问。
“有这个计划，还没来得及。”
“航程快结束的时候，有一段海域的日出最好看。”他说：“到时候我指给你看。”
“看过了那段日出，才没白走这趟航线。”黄少天说着狡猾地眨眨眼：“是秘密，普通的乘客都不知道。”
“好。”喻文州点了点头：“光是想象就令人期待。”
“那时候事情一定已经都结束了。”年轻的摄影师说着，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向往的神色。
“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一起来合影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