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了两天柜子腰快断了
·本章可能引起情感意义上的阅读不适。
船在时间的河流中航行。
明朗的海风、飞翔的鸥鸟、蜿蜒的岸线、温柔的月色。
像是这个世界上，时时刻刻都在发生的千百次旅行没有什么不同，遇见不同的风景，遇见不同的人。
他第二次遇见喻文州，是在旅途中举行的一场小宴会上。
年轻的摄影师似乎并没有旅伴，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的双人座上，黄少天穿越过重重人群，一眼就看见了他，对方似乎也正好望向这边，目光对视的那一瞬间，后来再回想起来，空气中仿佛层层波荡开透明的涟漪。
喻文州冲他笑了笑，他扬了扬眉走过去。
“一个人？”
对方耸了耸肩：“晚宴很有趣。”
“是吧是吧我也这么觉得！”被称赞了工作的黄少天高兴起来，眼睛里都是亮亮的光：“不过总觉得还能更有意思，魔术啊什么的……”
“但是条件限制没办法，一时也想不出来什么很有意思的。”
“我倒是知道个有意思的玩法，要听吗？”对方笑着眨了眨眼：“也是偶然从一本书上看到的，如果你听过的话，就当是我班门弄斧。”
“不会不会你说来听听？”他的兴致愈发高昂起来：“本来和旅客交流也是工作的一部分——人多点子多！”
喻文州望着他，端起面前的柠檬水啜了一口。
“是利用镜子的魔法。”
“你应该见过那种把零钱投进去，硬币就会消失的魔法储蓄罐吧？”
“那个魔术其实也可以利用在舞台上，利用光线反射和折射的原理，巧妙地将镜子前的的东西遮挡起来。”
“我知道那个！但是要处理的话会很麻烦吧……想要遮蔽舞台、造成视错觉的话就会需要很大的镜子……”
“想想效果应该是值得的。镜子的接缝处，可以利用舞台的垂挂进行遮蔽，再在地面上用定位标进行标示，魔术师的手法再花哨一点，应该不会轻易穿帮。”
“这么一说感觉倒是可以试试……”
“我也只是提个建议，并不知道实际操作的可行性。”
“没关系方法都是这么想出来的！如果有一天这个成功了的话，我请你来看！”
“免费的海上旅行吗？一个点子换一趟航程，未免也太奢侈”
“对啊对啊，要是觉得太奢侈的话，帮我们蓝雨拍漂亮的照片如何？”
他兴致勃勃地如此提议。
然后喻文州看着他的眼睛微笑了。
“好啊。”他说：“却之不恭。”
好像就这么认识了，但是也没有什么更多的交集。
航程风平浪静，大海一如既往。
他第一次在夜晚听到从自己房间下面的引擎舱传来的嘶嘶声，是在航程开始的第四天。
曾经去询问过，但是不管是调查，还是引擎舱值班船员的报告，它都来源于一个无关紧要的泄压阀的泄露。
这种小故障，航程中经常发生，毕竟时间太过漫长，谁也不知道那些齿轮或者杠杆，有哪一个会突然闹脾气，只要不会影响航行安全，一般都不会停船返航。
所有人都没有在意。
然后就在某一天的夜晚，雾气遮掩了月色，悄然包裹住了整艘蓝雨。
铁槛将军的传说，不要说是乘客，就算是船员也都没有见过，开始的时候大家都还兴致勃勃，想要把这个当成一段旅行中难忘的回忆来纪念，但是随着游轮停航，另外一种东西开始悄然扩散。
开始是有在引擎舱值班的船员说，他们看到了枯黄的雾气。
不过这种事情当然谁都没有在意，就好像之前说过的那样，漫长的航行中，一切都有可能发生，包括某些突如其来的幻觉，徐景熙帮那个船员检查了身体，事实证明一切无碍——他嘟嘟囔囔地抱怨可能是因为帮人代了班太久没睡，走出医务室的时候却忽然回头。
正在收拾的船医被他吓了一跳：“怎么？”
“我说景熙。”对方死死地盯着他：“你笑什么？”
变故发生在那天晚上。
没有人来得及知道发生了什么，因为引发这一切的那个船员最先割断了自己的喉咙。他们只知道货舱的门被忽然打开，然后一夜醒来之后，有一半人已经疯了。
而另一半人在逐渐被他们逼疯。
如同疑心暗鬼般的集体不安全效应，神秘的笑容和各种各样的幻觉开始在人群中如同魔鬼一样蔓延，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抬头的时候你身边的那个人是不是也会露出那样奇诡的笑意，而露出那样笑容的人都疯了，他们会杀人，会吃人，会做各种各样的事，什么都不奇怪。
有船员，也有乘客，他们被困在雾中，各种联络通道都因为太阳风和磁场的关系被封锁，消息早就已经传递出去，所有的船只都会绕行铁槛将军笼罩的海域，传说在一片平静的恐怖中渐渐变成了诅咒，就好像它的本质里所讲的那样，没有人可以逃脱。
没有人知道明天会怎么样。
也许就在一片黑暗中这样结束。
他再次见到喻文州，是去处理豪华舱的一场小骚乱。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自己都不能确定，自己、或者对方的神志还是清醒的。彼此的眼底都有显而易见的疲惫，毕竟现在的这种状况，他们什么都做不了，除了等待雾散，或者通讯联通，不然没有任何办法……
“我就是想找人说说话。”在处理完那具新出现的尸体之后，他敲响了摄影师的房门。
对方见到是他有些吃惊，但还是平静地迎接了他。
“没人知道怎么回事。”他说：“也许真的是诅咒。”
“不过谁知道呢，没人知道雾什么时候会散，也不知道这东西从何而来。”
“也许等到下次天亮的时候，我们就都疯了。”他忽然间笑起来：“不过也没准，等天亮的时候，雾就散了。”
那天他语无伦次地说了很多话，而对方一直在平静地听，发生的事情太过匪夷所思——但是那是黄少天第一次有这种感觉，不管发生了什么，只要看见一个人的眼睛，就会觉得安心。
他离开的时候，喻文州递给了他一张照片。
也许那并不能称之为照片，只是通过相机连接到手机，再用便携的打印机打印出来，用的不是相纸，图画的背面甚至还有文字——那原本是一张药品说明书。
“答应过给你。”摄影师说：“不过相纸没了……就提前当做礼物收下吧。”
他望着那张飞走的鸥鸟与光，眼前的幻影重重叠叠。
就算经历了这么多事也没怎样——他真的觉得自己已经麻木了，但是在那一瞬间，却忽然眼眶发热。
“刚才你一下子就开门啦。”黄少天忽然说。
“就算是听到我敲门，也要准备好武器。”
“没准开门的时候就是我对你笑。”
“到时候可千万别犹豫。”他喊了他的名字。
“文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