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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场酒所有人都喝得挺尽兴，到最后东倒西歪的，谁也不能开车回家。喻文州撑着帮人一个个叫了车回去，又叮嘱到家发短信，回头就看见黄少天一个人站在路边发呆。
他喊了好几声少天，对方才回过神来，醉意朦胧的眼睛有点没办法聚焦，模模糊糊地映着路灯的光晕，恍惚有些水意弥漫的样子：“……怎么？”
喻文州揉了揉眉心：“他们都走了，现在车不太好叫——叫一辆算了，我先拐个弯送你回去。”
“哦，好。”黄少天应了一声，又露出那种仿佛在想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没想似的空白神色。喻文州知道他喝多了就这样子，拉了拉他让他别站在路牙子上小心一会儿跌下来，转身去拦车。
“喻文州！”黄少天忽然在背后喊他，他回过头去，就看见对方正皱着眉看他，他看了看转回去，揽住人的肩膀拍抚着他的后背：“怎么？想吐？告诉你不要混着喝。”
“没有。”黄少天看了他一会儿才说。
“没事。”
“你今天不是说起来之前吗？”
他低声说着，嗓子里含着点微微的沙哑，气氛又像是回忆，又像是没什么意义的醉言醉语。
“刚才看着你走过去。”
“忽然就觉得你好像也没变过。”
喻文州拍了拍他，看他有点站不稳的样子，就揽着人让他靠在自己肩膀上，在终于有了个依靠的时候黄少天打了个小小的嗝，忍不住抱怨：“头昏。”
“回去睡一觉就好。”他拍着他，看见远处驶来一辆空车，连忙伸手拦下：“先别洗澡，直接睡，反正明天不上班。”
“嗯。”黄少天不知道听清还是没听清，几不可闻地应了一声。
喻文州其实也没少喝，车子发动的一瞬间一个晕眩，差点就呕出来，连忙摇下车窗才好了点。他们两个人坐在后座，黄少天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路边飞驰的灯光映得他的脸容明明灭灭，醉眼看去，颇有些不知是梦是醒的样子。
说出那句话之后，好像什么都没有变，又好像有些什么终于回得去。
他们之前的弦绷得太紧，小心翼翼地试探着，生怕自己给得不够，衬不起这个人衬不起对方恋人的身份，到最后反而把自己弄得疲累不堪。
说到底，过往太重，时光太长，他们在彼此生命中占有太多分量，都担负不起可能渐行渐远的可能。
当初会在一起也是，如今谈分手也是。
他漫无目的地想着，手插进外套口袋里的时候忽然一怔，冰冰凉凉的小铁盒，还是前两天黄少天买完随手揣着的，现在倒是能派上用场。
他倒出两粒来塞进嘴里，柠檬薄荷的味道从味蕾一直冲到鼻腔，醉意和晕眩都减了些，他反手去推身旁的人，把铁盒塞到他手里。
“少天，你的糖。”
黄少天迷迷糊糊地接过去，两三次才打开铁盖，往嘴里哗啦啦倒了五六颗，又递回来给他。喻文州怀疑他根本就忘了、或者刚才没听清自己说什么，在此时也不打算跟醉鬼讲事实，把糖盒又揣回去。
“前面拐弯吗？”司机忽然问。
“啊对。”他这才发现已经快到了头个目的地：“您直接开进小区，第三个楼群左转开到头停。”
说完他又去推身旁的人：“少天你醒醒，快到了。”
“醒着呢。”黄少天嘟哝：“刚才吃太多了，差点打喷嚏。”
喻文州被他抱怨一样的语气弄笑：“我都怕你呛着。”
“没事习惯了……”他说着坐直起来，一下子把那边的车窗摇到最低，风一下子汹涌地奔腾进来，吹乱头发的时候双手在脸上拍两下：“还行还行能上楼，回去直接挺尸。”
“要不要我送你进家？”喻文州随口问着，然后就看见对方有些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他从前也送过黄少天，从进家到把人家收拾干净舒舒服服地弄上床，从头到脚亲力亲为，弄舒服了自己才回家。那时候觉得在一块儿就要对他好，现在这么随口一问倒是又觉着，对他好这事儿其实没前提条件。
反正不管他们谁，总有一个人想太多。
“没事不用。”黄少天揉揉眉心：“我上楼给你发短信，不洗澡估计还得洗个脸，今天拍了两趟好像妆没卸干净——睡前再一个。”
“好。”喻文州笑了笑：“我停这儿等你，收到你第一条我再开走。”
“嗯。”他看着窗外漫不经心地应声：“你到家打电话给我——打电话啊不许发短信，你今天也没少喝。”
“那要是你先睡了呢？”
“接不到你电话睡不着的。”他低声说：“发给你，也就是‘准备睡了’的意思。”
说着话车子已经开到楼下，黄少天拉开车门一步跨出去，喻文州看他站得还挺稳，也稍稍放心了点，对方还扶着车门，居高临下地看着坐着的他：“电话我。”
“嗯。”他微笑地点了点头。
短信没一会儿就发过来，楼上的灯随之亮起。
——进家门了洗脸去。
喻文州示意司机开车，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按着回短信。
——好。
他家距离黄少天家开车也就十多分钟的时间，开到一半的时候短信又过来。
——躺下了。
他又把刚才那个字重新打一遍。
——好。
车子里少了个人，空间大了点，却觉得更晕。他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一直到司机叫他说到了才醒过神。
进了家门他直接把自己扔在沙发上，摸着手机给另外人拨电话。
大概是在等着，电话一声还没响完就被接起来，黄少天的声音响在那边：“到了？”
“到了，你睡吧。”
“好。”黄少天应了声，又问：“你觉没觉得比之前自在？”
“嗯。”喻文州知道他问什么，低笑着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你好好睡，空调别太低。”
对面应了一声就没声了，喻文州握着电话听了一会儿才挂断，估计黄少天又是秒睡过去。
到了家里，一切都安静下来，才有机会好好想想今天发生的事情。
会不会更自在、或者会不会更好他也不知道。
但是他明白，他们两个都是理智清醒的人，起码当下做的决定，必有当下觉得正确的理由。
又或许，谈恋爱其实并不需要理智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