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嘿约吗~?
黄少天哇哇地跳起来:“干什么干什么!你拿这个干什么!”
“拍照片是为了记录。”喻文州搬出他那一套大道理来:“这样的话,以后看见这张照片就会想起今天——我觉得没有比这本书更有特色的东西了。”
“强词夺理!”年轻的船务愤怒地瞪他,喻文州把相机拿过来给他看,被举在身前的书和好像从背后相拥的两个人,有什么东西格格不入,但却显得温暖而鲜活。
而转移在下一秒突如其来。
天旋地转后他们出现在那艘船上黄少天的房间里,那种身体仿佛被拆碎重组一样的酸痛即便到了现在也还不能太习惯。头顶上的灯亮着,灯泡碎了,灯管里斑斑点点的,不知道是污垢还是什么虫子的尸体。他们看着彼此的样子,忽然就有志一同地笑出声来。
“拍成电影都不会有人信。”黄少天一边说着一边打算撑着地板站起来,眼角忽然一瞥,床底下似乎有什么东西。
“感觉真跟寻宝游戏似的。”他伸手进去够了两下发现够不到,眼神一转发现了门边的东西:“哎那边那个棍子递我一下。”
他仍然在扒着头往里看,往后伸手朝喻文州要东西。
对方捡起那根曾经被他用来防卫“门外的不明生物”的棍子递到他手里的时候他还挑了挑眉,那东西似乎被什么粘在了地板上,他用棍子勾了好久才撬得勉强松动。
东西勾出来的时候黄少天吃了一惊。
冲蚀着蓝雨船徽的防水箱,钥匙就体贴地插在上面,似乎是生怕发现这个箱子的人找不到开启的办法似的。他看了喻文州一眼,对方也在他身旁蹲了下来:“什么?”
“不知道。”他摇了摇头。
“但是这个箱子每艘船上只有一个——通常都是船长保管,里面放着各种珍贵资料。”
“而且与其说是额定措施,不如说是海上传说一样的东西。”
“能放进这里面的都是非官方、却被船长认定为有必要留存的资料,名字很俗套地叫做潘多拉。”
“有的船长信,有的船长不信,魏老大喜欢各种传说,因此蓝雨号上是准备了这玩意儿的。”
黄少天手指砰砰地叩着箱子:“也许你能把它当做飞机上的黑匣子,不过它的防护措施当然没有黑匣子那么精密,在海上飘个三天行,三个月就不行了。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个盒子通常会在救生艇被放下的时候交给可信赖的乘客,你知道,在所有乘客都安全离开之前,船员不能离船。”
“现在它出现在这里……”喻文州沉吟一下。
黄少天笑了笑。
“你说,是那个乘客又回来了、还是救生艇从未被放下?”
喻文州并未回答他,只是伸手拿过了盒子。
钥匙缠在锁孔里,似乎都快锈死了,转动的时候露出了咯吱咯吱、仿佛垂死入骨的呻吟一样的声音,他用力地扭了几下才听见锁舌弹开,掀开盒盖的时候,两个人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盒子里的东西倒还是保存完好的——也许不能被称为完好。
里面堆满了纸片,似乎是从碎纸机里捡出来的,每片都碎到不能再还原的地步,但是还能看得出来上面的字迹。喻文州随手抓起一把翻检,神情忽然微妙地僵硬了一瞬。
他拣出一片上面还有完整的字的纸片给黄少天看。
“靠。”看清的时候对方不由自主地骂了一声。
“你写的?”
“我写的。”喻文州点了点头:“而且看这个纸张的样子,如果我没猜错,这是我原本放在我房间的那个盒子里的东西。”
“你是说……”
“我写的那些笔记。”
关于后来的船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关于在他还能做记录的那些时间里,蓝雨号是怎么渐渐地变成这个样子。
那个盒子里的东西被换成了一张照片。
而原本该放在那里的笔记,被人粉碎之后,放到了蓝雨号的秘密箱子里。
他们都因为这个表面看起来简单的事实而感到了一丝微妙的毛骨悚然。
黄少天继续把手伸进去往下摸,不管那些纸片上原来写的是什么,现在都已经是一团废纸了——甚至在这种状况下,可能都不如一张完整的废纸来得有用。
而他在箱子底摸到一张卡片。
抽出来看时,发现是蓝雨号在登船时发放给每位乘客的晚宴邀请函,大约是被压在底部的关系,邀请函光泽如新,上面烫的蓝金依然有着质感极好的光泽,底纸上那种温润如贝壳一样的颜色也未沾染任何污痕,在现下变成这样的蓝雨号上看来,显得颇为讽刺。
他打开那张邀请函。
上面没有填邀请人的姓名,只写着一句话。
——太阳沉入海平线后,鸽子一同死去。
喻文州疑惑地看了黄少天一眼,发现对方的脸色变得比之前更为紧绷。
“有什么含义吗?”
“写着玩的。”黄少天沉默了好久才说。
“或者说,原本是写着玩的。”
他干脆席地而坐,抬头望着对面的喻文州。
“那时候魏老大突发奇想,要我们用‘优美的、诗歌一样的语言’编一套蓝雨号专用的暗码。”他说着勾起嘴角笑了笑,不过眸子里一丝笑意也没有:“但是他这个人啊虽然开起船来比谁都认真,当时平时生活里颇有点想一出是一出的意思。”
“他这话我们嘲笑了一会儿,然后每人随便交了几条给他也就算了,而且就如我们所料,后来他到底也没把见鬼的诗歌暗码总结出来,本来嘛,有灯有旗有电讯,什么时候轮得到要用暗码求救?又不是被人挟持要隐秘发讯,而且除了蓝雨号上的人,这玩意儿谁看得懂。”
“然后呢?”
“这条是我当时写的。”
他的指尖抚摸过邀请函上的笔迹:“而这张邀请函上面的这句话,也是我写下的。”
“什么意思?”喻文州忍不住轻声问。
“事态已至陌路。”他低声回答,眸子里黯淡无光:“且我孤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