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单元end！
那天晚上的黄少天睡去的时候做了个梦。
梦里他跟喻文州两个人坐在高高的塔楼上，天边阴雨欲来，低下头就能看见塔楼下碧青色的草地，被天空压得阴郁暗沉，一连片地蔓延到遥远而不可知的地方去。
喻文州好像讲了个笑话，他没有听清，正想再问的时候，对方又笑了笑，说算了。
这有什么可算了的，说了话没听清难道不能再说一遍吗
也许对喻文州来说是无关紧要的事情，可是对他来说每个字都很重要啊。
他生气地想说些什么，头顶忽然滚过阴霾的闷雷。
大颗大颗的雨滴珍珠一样砸了下来，他们两个挤在塔楼顶小小的房间里，彼此都狼狈而无奈。
天气或者心情什么的，一切都来得猝不及防，他想对喻文州说，你把刚才那个故事再讲一遍吧。
抬起头的时候却发现喻文州一直看着外面，看着水迹从楼角的铜铃坠落，看着底下的那些青草被雨水砸弯了腰。
他以为喻文州也在看他的，事实上根本没有。
转天喻文州和委托人约在了酒店停车场见面。
他拉开后车门，给那位大少爷看安静地蜷伏在后座上的三只猫。猫咪的皮毛都被养得油光水亮，就算是昨天到今天经历了不少对它们来说很奇怪的事情，但是眼珠仍然滴溜溜的，车门打开的瞬间，就此起彼伏地咪呜了起来。
“请确认。”喻文州微笑地看向对方。
那个人的眼神从三只猫身上缓缓地扫过去，在看到最大的那只三花猫时，瞳孔微微一缩。
这样的动作当然被一直看着他的喻文州捕捉到了，他笑了笑，并没有说话，只是耐心地等着对方开口发问。
“Lu……这只猫。”委托人指了指，“她应该有一个猫铃铛，银色的，铃铛的响坠是一颗珍珠。”
“是这样的。”喻文州点头。
“那个铃铛……”
“在我们约定的委托物品里，并没有猫铃铛。”喻文州又笑了一笑，温和地向他伸手示意：“不过，我们在行动的过程中，还额外地获取了一些信息，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
十五分钟之后他们坐在酒店大堂的咖啡厅里。
“柠檬薄荷茶。”喻文州把菜单交还给侍应，又望向坐在对面的委托人：“您想喝什么？这一杯可以我请。”
“都可以。”对方也合上菜单，露出礼节性的微笑：“麻烦给我曼特宁。”
饮料很快就上来了，而座位上的两个人正陷入某种微妙的相持。
“不知道您说的额外信息是指？”最终还是委托人先沉不住气，轻轻啜了一口咖啡。
“之前联络的时候，我曾经问过您，为什么要去偷三只猫。”
“当时您以私人理由拒绝，我也和您确认过，如果因为您不可言说的理由，造成我们额外的工作付出，我有权随时终止交易，或者调整尾款价格。”
“是有这么回事没错。”委托人点了点头，将杯子放回咖啡碟上抚平袖口：“不过我并不觉得，那个理由会对你们造成什么额外的影响。”
“从一所戒备森严的房子里，带出三只猫，我的要求，就只是这样而已。”
“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没有错。“喻文州仍然保持着温和的微笑，不过眼神却严肃了起来。
“只不过如果您从一开始就说明缘由的话，B.R不会接受您的委托。”
他和黄少天在那所房子里见到了猫咪的主人——或者说房子的主人，对方在看到是他们的时候，十分惊诧。
一切看起来都谜团深深，可是真的解释清楚的时候，又会发现再简单不过了。
从小青梅竹马的富二代和军二代喜欢上了对方，但是他们两个的婚姻都由不得自己做主——更何况中间还横亘着相同的性别。
有人反抗过了，所以他被关在这栋安保严密的房子里，带着恋人送给他的猫咪等待并非他梦中的那场婚礼。
他知道很难，也知道自己该放弃了，他们两个都知道。
“他说分手吧，我说好。”
“他说把猫还给我吧，你留着不好，我说好。”
“他说你打算怎么办，我说我要换个住的地方了，回头你找我来拿吧。”
“我就是、赌一下……或者说最后再任性一下。”
他是真的以为，他所喜爱的人会排除万难，到这里来见他一面。
隔着空地也好，就算他进不来，只让他远远地看他一眼也好。
但是他并没有等到他，等来的只是受他委托，来带走他们的猫咪的人。
故事就这样结束了，又或者故事根本就没有开始过。
“我本来以为他至少愿意来见我一面。”房子里的那个人说，“我都已经做好和他从此只在宴会上点头招呼、擦肩而过的准备了。”
“今天我还在想，怎么来了这么多人，是他找了帮手吗？难不成是要把我从这里抢走吗？我要不要和他走呢？”
“见到你们才发现，可能是我想得太多了。”
“他只想要回猫而已，他只想结束这段关系而已。”
“或者过去发生的事情，对现在的他来说，只不过是一段回忆而已。”
在对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清楚地看见了黄少天微微僵硬的神情。
“那个猫铃铛是您和猫咪一起送给他的吧？他说他留下了。”
“当做他帮您养了这么多年猫的酬金。”喻文州把之前在停车场说过的话重复一遍：“您所要求的委托物品中，并没有猫铃铛这一项，所以我们并无权拒绝。”
委托人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另外，他猫毛过敏这件事，您知道吗？”喻文州忽然又问。
而委托人露出了明显的愕然：“怎么会……”
喻文州心想，他果然是不知道啊。
送了三只猫，在决定分开的时候又粗暴地决定把猫带回来，不知道对方喜欢什么，也不知道对方付出了什么。
年轻又粗暴，单纯又直接。
最后是黄少天把他随身携带的过敏抗剂要走了，交给了屋子里的那个人。
“之后别再委屈自己了。”他说，旁边的喻文州能看出他因为这个case、或者说这个故事而生的郁沉。
那些事情已经过去太久了，但是对黄少天的伤害还没有消失，会随时随地被唤醒，然后连血带肉搅得疼痛模糊。
对他大概也是这样，时至今日他也还能想起那个夜晚醉醺醺的黄少天，想起他言语模糊却态度坚持的拒绝。
“我以为分手会比较好。”委托人忽然说，“毕竟这个世界活下去，还是需要现实的。”
“现实一点没有错，到最后，很多人都要为现实屈从。”喻文州点了点头。
“但是至少想尽己所能，稍微保留一点点的梦想——一点点就够了。”
比如大家集会的别墅，比如各种各样奇怪的case，比如B.R。
“祝您好运，三只猫已经交付到您手上。”他站起身来微微鞠躬：“尾款您打到之前约定的账户即可，希望我们不会见面了。”
对方望着面前的咖啡杯始终沉默，而他也没有再说话，径自起身离开。
阳光从落地窗外面通透明亮地照了进来，酒店的大堂里服务生与旅客来来往往，许多的故事正在发生正在上演正在终结，像是无限的宇宙中运转碰撞的星球，时刻准备着发光或者毁灭。
他们所有人，或者活着的所有人，都不过如此。
喻文州坐进车里的时候收到了银行发来的账户交易提醒。
他截图发到他们几个人的讨论组里。
Yu.：尾款到账，交易完成，晚上分赃，顺便吃烤肉？
+白珍珠与猫咪茶 END+
